明月高悬,星辰稀疏,空谷幽寂,远处传来几声猿鸣。

    林清芷抱膝坐在屋前的一处邻水的石墩上,仰望着稀疏的星束,身旁一个白色的动物静静地立在旁边,也随着她的目光偏头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夜空。

    萧瑟的夜风吹起她白色的裙角,飞扬间像蝴蝶一样翩然,寒风吹来,林清芷抱着膝盖的双手又紧了紧,但还是没有起身进屋的意思,淡淡的月光照着小院,如同铺了一地的白霜。

    来到玄机阁已有一个半月时间,因为胸前的剑伤,起初的一个月她都是躺在床上,师父说万幸那一剑没有刺中心脏和要害部位,另外虽然跌落山崖,却幸运地被树枝挡住,没有直接坠地,否则可能早就没命了。

    当她醒来听着师父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毕竟相对于身体上的伤痛,她更不能接受的是被自己深爱之人一剑刺穿和背叛的那种如剥皮削骨般的疼痛。

    可是细想之后她还是觉得不能自暴自弃,毕竟父亲被诬陷成卖国贼,至今没有消息,她只想赶紧痊愈回到洛阳想尽办法将父亲救出囹圄,还有一点,她想找她的夫君萧沐风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她始终不相信他会真的只是贪图她林氏的权势,不相信对她只是利用。

    所以师父和师兄给他吃什么喝什么,只要是有利于身体恢复的她都来者不拒,直到一个月前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师父和师兄却拦着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回京,无奈之下才告诉她林承德已经被处斩了。

    林清芷听到他们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悲痛之余始终不相信,一个人跑到了玄机阁所在的衡山脚下,直到入了城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林承德二十多天前便已经在洛阳城的菜市口处斩了,一同被斩杀的还有林氏一百二十余口人。

    而她的哥哥也没有了下落,现在各地都出了海捕文书通缉林清霁,萧沐风被晋封加珠两颗,成为七珠亲王,朝堂之势甚至超过太子,很多人都议论皇帝是不是有意将储位传给这位有战功又有卓著能力的二皇子。可萧沐风却请命奔赴塞北戍守边疆,皇帝拗不过也只好依了他。

    听到这些消息林清芷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能由着一双脚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不停地走下去,不能停,直到眼前一片黑暗失去意识。

    当慕容顷把晕倒的林清芷带回玄机阁之后,林清芷就又病倒了,连续三日不吃不喝,醒着的时候只盯着床顶上方的帷帐发呆,慕容顷和玄机长老都来看过,无论他们说什么林清芷都不再开口,恍若未闻。

    慕容顷每晚都会来林清芷所住的小屋,如果时间尚早就会在窗前坐上一会儿,自说自话地说着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事给林清芷听,可无论他怎么说,床上躺的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如果不是看到床上实实在在的躺着一个人,只怕别人都会以为慕容顷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

    被分配过来服侍林清芷的小侍女芜蘅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她原来的名字叫二丫,是被嗜赌成性的父亲卖掉的,恰巧被一个白胡子遇到,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带到了玄机阁,并给她改了名叫芜蘅。

    从八年前她来玄机阁之时,每年都会在玄机阁见到这个玄机长老唯一的女弟子。

    她只知道这个容颜绝美的女子叫芷儿,那时芷儿的眼眸清澈机敏,有时候活泼可爱。

    虽然看得出出身不凡,却丝毫没有高傲,没有骄纵,也许是在遗世独立又神秘的玄机阁生活实在是太过于清冷孤寂,所以从她来玄机阁第一次见到这位玄机长老的女弟子之时,就喜欢和她一起玩耍呆在一起。

    芷儿会说一些她从来没听说过的好玩的东西,会和她说外面的世界多么绚丽多彩,所以每年芷儿在这里过完两个月要回去的时候她都要大哭一场,然后期待着她明年再回来。

    本来每年二月芷儿就会到玄机阁来过一阵子,可是今年的二月芜蘅没有等到芷儿的身影,焦急之下询问了慕容公子才知道今年芷儿不会来了,失望之下的芜蘅郁郁寡欢了好几日,可后来想想自己也就是一个小丫鬟,又能决定得了什么呢,芷儿对她来说很重要,可她对于芷儿来说应该也只是一个小丫鬟吧,虽然她还想让芷儿教她识更多的字,讲讲外面精彩的世界。

    芜蘅没有想到会在一个秋末的时节等来了芷儿,她心里唯一的好朋友,可她看到慕容公子怀中的芷儿时几乎不敢认了,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本就娇小瘦弱的身体薄的像纸片一样,原本清澈光亮的眸中溢满了悲伤,原本温和绝美的笑容也没有了,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很听话地喝着玄机长老开的药,偶尔会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一丝焦灼和急切。

    可自从几天前芷儿和她的师父玄机长老大吵了几声之后,就跑出了玄机阁,等慕容顷带回芷儿时,那眼中唯一的焦灼和急切地亮光也没有了,那张更加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好像完全没有了活人的一丝生机,而且无论是谁都再也撬不开她的嘴,不再吃东西,也不再吃药,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想一心寻死。

    芷儿下山被带回的第四日,端着参汤的芜蘅从小厨房出来,虽然知道是徒劳,前几次纵是说破了嘴皮,芷儿也不再喝一口,慕容顷也强喂过她几次,可每回喂了之后,她就全数吐了出来,脸色更是白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