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朝堂发难最终以林承德暂被押赴大理寺监牢候审结束,走出金銮殿已是接近正午时分,林承德抬头望了望悬在头顶的烈阳,炽烈的光芒射进眼眸,令双眸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脸上的皱纹好像更加深了,连背影都显得苍老略显佝偻了。

    跟在后面的侍卫倒也不着急,站在后面等着这位位高权重的宰相调整心境,半柱香之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林承德迈起步子往宫外大理寺走去。

    林清芷在宁亲王府的书房中,手持狼毫笔蘸了松花墨,案上铺着雪白的荆川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抬手小心落笔,可突然一阵心悸,手腕稍一用力,原来细致流畅的线条顿时因为用力过猛而破坏了。

    林清芷双手拿起纸张揉了揉扔到了旁边的铜篓中,取了纸张重新画了起来,可还是因为心烦气躁画得不满意,眉心微皱摇了摇头。

    一旁磨墨的溶月不禁也看出了主子的心不在焉,问道“小姐,若是心烦就改天再画嘛,园子里的秋海棠开得正盛,要不奴婢陪你去看看?”

    “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乱的很,许是天气燥热的缘故吧,既然园内有秋海棠,那你吩咐阿奈准备一下绳子木板,咱们搭个秋千吧。”林清芷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

    宁王府这座宅子原先的主人是一个极其讲究风雅的京城富户,后来家道中落之后卖给了皇族,后又被皇帝赐给了瑾妃,瑾妃去世之后空置了几年,萧沐风弱冠之后出宫建牙也就选了这里作为府邸。

    花园内亭台水榭,假山流水,怪石嶙峋,也颇为雅致,园中精致也十分出色,林清芷以前也来过府里,只是很少以主人的心态来看,现在看来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显然是成婚之前萧沐风吩咐人修改过了,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修整的。

    她喜欢荷花,他便找人移植来各色的荷花植在湖中,她喜欢杏花,便移了十几株杏树,虽然现在不是荷花和杏花开放的季节,但看到这些林清芷心内还是感动的,包括这秋海棠,林清芷曾说菊花不如秋海棠,园内便再也没有菊花的影子,反而被这或白或粉或紫的秋海棠替代。

    阿奈、溶月两人正在园子里讨论着选哪个地方搭秋千好,林清芷自己在秋海棠树下凝望着一株株荼蘼的花色,萧沐风却大步往林清芷的方向走来,脸上隐隐带有愁容和焦急。

    当林清芷听完萧沐风朝堂上发生的事时,只觉五雷轰顶般惊立在原地,直到萧沐风连喊了几声才把她从震惊中拉回来。

    本来准备等下朝之后随萧沐风一道回林府看望父亲的,虽然母亲不在了,但三天回门的规矩也不能废,况且前天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向父亲道歉,一想到父亲已经被押解到大理寺监牢,心内就疼痛欲裂。

    林清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原地踱步徘徊了片刻后,望着萧沐风定然道“既然刘志远伪造了书信,那么这个代笔之人一定有极高超的临摹能力,我曾经在师父的玄机阁藏书楼里看到过,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笔的荆州人,临摹能力可以以假乱真,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好,那我即刻就命暗影卫的人去追查这个人的下落。”萧沐风急忙道。

    “如果真的是他写的这封书信,那么恐怕此人已遭毒手,幕后之人怎么可能会让我们有机会找到人对质呢?只能看能不能找到近几个月和他接触的人,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我也即刻传信给师父,请他帮忙调查,玄机阁在江湖中的情报网还是排得上名号的。”林清芷当即欲起身往书房走去。

    萧沐风怕林清芷太过担心,没有把皇上的话完全传达给林清芷,可心思玲珑的林清芷早已经猜到了,从那天请安承乾殿内发生的事她就知道皇上恐怕已经再难按捺得了心里的疑心了。

    萧沐风跟随林清芷的步伐一前一后往书房方向走去,他还要传信给北境的萧沐林,毕竟能有他的力证无论如何都能多一丝希望为林承德洗清冤屈。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弯月如钩,夜色中,张福手持拂栉悄悄地进了大理寺卿邢原的宅邸,穿戴整齐的邢原随着张福踏上了马车,往夜色中庄严的皇宫方向驶去。

    皇上和邢原聊了什么,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直到夜半时分,邢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承乾殿中缓缓走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长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在朝堂上加官进爵,只能按照皇帝的喜好行事,岂能由着自己的心来做事,况且在利欲熏心的权势圈里,就算当初再清白傲骨的人也能把你磨得如同滑溜的鹅卵石,没有一丝棱角。

    两日后,就当萧沐风和林清芷在为了林承德洗冤忙得团团转之时,跟随了林承德十多年的许褚走到了大理寺,力证了当初北境的事实内情。

    可他却不是为了林承德洗冤力证,而是为了证明刘志远所言非虚坐实了林承德的卖国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