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涉复辰心中很是复杂,许多年来自己都是这样过的,可在族群首领这个位置上,还是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哪怕只是刚刚成为族中的首领,竟是这样快就有如此渺小的感受,还是我段涉复辰自恃过高?

    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吹卷旷野上的一切,大量的后汉步骑投入了战场,冲击汉人的车阵。对于车阵的冲击,不再仅限于骑兵,而交战的面积也不仅仅是几十处,而是成千上百的点同时,不间断,仍在增加的发动攻势!

    这是段涉复辰的手段,也是自己早已在心中酝酿多时的战略,只是没想到用到了今天而已。

    “老族长在世时,族内诸事我曾多有非议,如今短短数日,已是体会颇深……此位不易也,哎!”段涉复辰长舒一口气,神情恢复了少有的平静,眼前的壮阔战场,血腥杀戮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竟是毫不在意。

    “族长妙计,汉人阵破只是时间问题,何必丧气?”段匹磾在段涉复辰身侧,一边思索段涉复辰的意思,一边安慰着这刚上任不足十日的族长。

    段文鸯等族内的将领们左右簇拥二人,自从与陛下大军汇合之后,众人都有切身体会。往日里在族内横行便觉得自己如何强大,可在这大军之中却是倍感孤零,与老族长在世时段部的待遇与氛围都是截然不同,大有差距。

    平原丢了,这消息几乎可以确定。因为刘恂的骑兵在前往茌平参战前,便在高唐附近遭遇了汉军的防线,好在斥候机灵,全身而退,可高唐既然落入汉人手中,平原想也不用想的。一个丢掉了封地的族群不会令人尊敬,若是老族长段务目尘在,凭借几十年的威望,还能够慑服宵小,而朝中也会青睐有加。

    一个族群的兴亡看的是人,形势诚然变幻莫测,可一个强大的领导者,总是能够为民族与人民找到出路。无论这路上满是荆棘,充满豺狼虎豹,还是要忍辱负重,卑躬屈膝。只要族群能够生存,能够延续,选择一条充满屈辱但少受压迫的道路也是一条明路。

    段务目尘做到了,其实本有机会联合鲜卑族另外两大族群慕容,宇文联合对抗匈奴的。可段务目尘力排众议,宇文与慕容的才量皆不如刘渊。

    所以刘渊重用段部,与段务目尘十分亲密。

    然少了段务目尘,段部已然不是那个段部,刘渊更没有开口允诺什么。于是段涉复辰每日屁颠屁颠的跟在左右,换来的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以及各方人物的排挤倾轧。其实众人都知道,刘渊毕竟是刘渊,纵然在汉人文化中生活许久,可在许多方面仍是崇尚塞外的生存法则。

    段部唯有生存与壮大的表现,看到潜力的刘渊才会出手,换而言之,一个没有生存能力或是继续维持地位的族群,要你何用?

    “跟随老族长几十年,回想起来,我竟不知老族长是如何做到的。”段涉复辰情绪复杂的看着段匹磾等人,这些人都是族内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但论起出身,几乎没有多少是自己的人。

    自己麾下亲信与两名大将先后被祖逖所杀,余下的人仍可算是优秀,但这个舞台实在是太大,并不是那些人能够登上来的。

    “段部不会就此屈服,这一战定要打出个样子来!”段匹磾坚定的说着,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咦?这么快!”段涉复辰也跟着众人点头,见到远端战场上汉军的车阵竟是迅速的分裂,不觉诧异。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段匹磾注目战场许久,看大量的后汉步骑兴冲冲的把偌大的车阵切割,冲散,然后包围,厮杀,可效果并不显著。

    段涉复辰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再三确认自己的判断后,苦笑道:“好一个脩则,变阵如斯,想要破阵怕是更加困难。”

    “诸位,准备出战吧!”接着段涉复辰把马背上的头盔郑重其事的戴上,对着众人下令。

    巨大的铜墙铁壁支离破碎,战场上的胡军见状高呼不断,兴奋异常。然汉军虽弱,有车阵凭仗,却无如此迅速崩溃的道理。但见汉军竟是主动变换阵势,脩则亲率六千精兵居中为阵,车仗连环。余下汉军或是千余人,或是数百人,形成大大小小百十处车阵,彼此相距甚近,保护中央的汉军主阵。

    胡军奋勇杀入,意图分割汉军,各个击破。然前后左右皆是车阵,弩矢乱飞,枪矛处处,正在勉力攻打前方的车阵,反被左右两处车阵碾轧而来,顿时队伍崩溃,四散逃窜。只看无数胡军涌入其中,又是各方奔逃而出,仍能在大大小小的车阵中左右冲杀的,不是战力极其强悍的胡军,便是被困在其中难以脱身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