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是东南第一州,州学也堪称第一,单单正式在读生员就达两千七百余人,就算与东京汴梁的太学、西京洛阳的府学相比也不遑多让,这么多学生汇集一堂,管理上就是个大麻烦,好在北宋官学规模不断扩大,管理方式也跟着日臻完善,斋舍法就是最核心的管理方式之一。

    所谓斋舍法就是将所有学生分为两个大的部分,也叫两斋,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系。其中最主要的一斋称为“经义斋”,主考进士科。由于进士科是士子进身高官的唯一途径,所以这一斋人数最多,基本上达到了整个州学生员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剩下的一斋叫做“治事斋”。主授讲武、水利、算术、历法等等实用学说。相比经义斋来说,治事斋属于偏道,除了经义斋生员在其中兼学一技,剩下的都是进士科无望,准备走其他门路入仕的“差等生”(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独木桥挤不上去,何必钻牛角尖)。

    在两斋之下又分舍,也就是班。每舍三十人左右,有公用大屋数间,其中包括宿舍,论学堂和饭堂,生员平常的生活范围就在这里头。而舍又分为三等,最低也是人数最多的是外舍,主授初入州学或者老是考不进内舍的生员;再往上一等是内舍,属于“德艺双馨”的被选拔人才;最上一等是上舍,到了这个层次那就是拔尖的了,就算不一定能考上进士,但过发解试绝对是小菜一碟。这还只是州学里的上舍,如果到了太学,上舍生只要德操、学识考评双优,就有希望直接授官,实在让人眼热。

    沈谦小小年纪来州学求学,自然不可能上来就冲着考不上进士来,所以别说把强教授都给震了,就算面试成绩平平,也只可能去经义斋。要不然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如回家一门心思经营饭店舒坦呢。

    沈谦扶着刘瑜从弘道门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莫小乙实在等得闲极无聊,都躺在放行李的石台子上睡着了,听见沈谦喊他,这才猛地睁开眼扑通一声跳下来,两眼难受的眨了好几下才连忙问道:

    “五哥考完啦?考上了么?”

    “还行……小乙,快来拜见刘学谕。”

    “哦哦,小人拜见刘学谕。”

    “呵呵呵呵,不必多礼。仲惠,你们俩跟老夫来。”

    刘瑜也看不大清莫小乙长什么模样,反正看着挺大一块头就是了,听他喊沈谦“五哥”,而他又是“小乙”,也闹不清他俩具体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事不在人家刘学谕关心范围之内,笑呵呵的接受了莫小乙的拜礼便领着沈谦他俩向快堵门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沈谦交代道:

    “仲惠呐,你明年春上正式入学必然是十拿九稳,不过没参加学考之前与别的生员多少还是有些差别。你也用不着觉着别扭,只要学识好比什么都强。内舍那边老夫给你准备了一个铺位,不过是硬挤出来的,毕竟内舍各舍都是按人数抽考上去,俱已人满,不比外舍。先这么凑合着吧,终究不是天天住着。

    另外,你一会儿见了斋长,让他带你去领生员冬夏袍衫之时,别忘了做好名录,然后再去领一块入门信凭,老夫都已经跟那边说好了,让他们写清楚‘听读’字样,要不然平日里进出不得门。逢甲己五日一论学需早起点卯,昏定方止,你头一天必须来学里,强教授已经交代下去了,食宿不需再交钱。不过你终究还不是正式生员,庠资和给食钱若是现在就下发实在没法上账,所以还得等明春。为了正己正人,免得别人说道,也只得让你来回跑了,不论学的时候你在家好好用功就是……”

    “种灰?种什么灰?怎么读个书这么麻烦。”

    莫小乙扛着铺盖跟在沈谦和刘瑜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见刘瑜啰嗦个不停,而沈谦却只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更是从心里怕了读书两个字。低低的嘟囔一句,根本就没想起来他五哥刚得了个“仲惠”的字。

    就这么走了不大会儿工夫,前边穿过快堵门,再往北穿过天中门,就见院内屋舍层层,亭榭错落、榆柳成荫,处处可见前朝碑刻,环境颇为雅致,确实是一处相当不错的读书场所。

    院子里有许多或读书或散步休息的生员,看到刘瑜进了院子,远远近近的纷纷上前见礼,那一身身儒雅之气跟外边的市井世界简直判若云泥。

    这院子里应该都是刘瑜的学生,刘瑜也看不大清谁是谁,只是笑呵呵的跟他们打着招呼,不一会就领着沈谦走进了一所阔大的联排屋舍。穿过摆放着一排排桌椅的堂屋往东间儿门里一拐,就看见排满榻柜的大屋或坐或躺的差不多有五六个人之多。

    要不是教室就在外头,这分明就是大学时代的集体宿舍嘛……眼前的景象实在让沈谦倍感亲切,还没来得及环顾全室,屋里一水儿蓝的那一帮人便急忙跑过来跟刘瑜见上了礼,说话间纷纷好奇的打量着沈谦和莫小乙。沈谦谁都不认识,也只得笑微微的点着头权当招呼。

    在众生员众星捧月之下,刘瑜自然是大得面子,草草的笑应几声就将沈谦向前招呼了招呼,接着对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白净书生笑道:

    “钦叟呐,这位是沈谦沈仲惠。强教授见你们舍里还有个空铺,便将他安排了进来……呵呵呵呵,仲惠呐,这位唐恪唐钦叟是你们本舍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