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居然有闲了?

    送走了丁琏,朝中议定了对安南策,针对对安南的战略前期工作也已经交代了下去,灵州官马被劫案仍然在隐蔽调查中,定难军已经从一开始的惶恐之中缓过劲来,渐渐地恢复到了以往的双边关系水平——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至于辽国?两国刚刚议和三年多将近四年,边境的和平景象似乎就像是自古以来了,几个榷场那都是繁华得很,契丹沿边部族对中原产品的接受度非常高,更别提那些汉儿与渤海人了,加强两国的经济联系、逐渐实现对辽国的经济控制这样一盘大棋,似乎就有了在悄无声息间成功的希望。

    四境无事——即便是计划中的有事,那也会是一年乃至数年之后;域内无事——需要郭炜耗费心力去管的大事暂时没有,冬修水利劝课农桑的日常事都有专人打理,已经渐成制度。

    总之,闲下来的郭炜心思开始活动起来。

    军器监开发署还能做些什么新东西呢?郭炜发现,从自己穿越之前的世界中拿出某个概念,在当前世界的生产力水平上略微提高一点就可以出现的跨时代产品差不多是没有了——至少以郭炜的见识来说,是这样的;至于需要大幅度提高技术水平才做得出来的东西,那都需要工匠经验和投入水平的不断累积,需要一段一段地去爬科技树。简言之,开发署本身已经很忙,而且郭炜暂时也拿不出更恰当的创意来了。

    军器监和文思院各作坊的产品制造流程倒是越来越有效率,产量在缓慢地提高,质量越来越稳定,对于某些非专控产品,郭炜都已经准备将其扩散出去了。

    比如说完全不适合在东京推广使用而最早扩散出去的晒盐,经过在泰州的精心试验之后,海州、沧州等地的推广大见成效,如今大周海岸适合建立盐场的州县,只要附近的农业开发水平到了,有充足的人力和粮食供应,几乎都建起了盐场,在海滨开拓了大片的盐田。

    食盐这个东西那是人人都需要的,朝廷在这上面加税那就是跑不脱的人头税了——当然也不是完全就跑不脱,穷得根本就吃不起盐的人未必没有,不过从大尺度来讲,用食盐收人头税恐怕是最温柔最有效的收税法了。不过百姓总是很穷,人头税总是不低,再摊派到成本高昂的煮盐上面去,官盐的价格就很吓人了,所以历来私盐都很多,私盐贩子都很猖獗,而且因为食盐这种商品的特殊性,私盐贩子也都很富。

    现在官营盐场全都改成了晒盐,不光是海盐的品相已经接近了解州的池盐,连成本都不比解盐高了,以前各代朝廷为了均一价格遏制私盐而搞出来的各种专卖区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并且在盐价大幅下调的时候,附着在每斤盐上的税钱却是一点都没有降低。

    这个巨大变革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作用,那就是略微促进了民间食盐的消耗量,同时却摧毁了许多私盐团伙。不过郭炜很清楚这完全是暂时效应,只是原先依靠解盐的成本优势进行跨区私盐贩卖被运输距离给打垮了,而其他地区依靠煮盐提供产品的私盐团伙更是垮于成本高昂,一旦官营盐场发生官私勾结,或者私盐也学会了晒盐,相信私盐贩子又会卷土重来。

    不过这就不是郭炜可以操心得那么远的了,私盐贩子说到底吃的其实就是朝廷的人头税,只要人头税的收取不改,额度不减,私盐贩子就能发家致富,就敢于武装对抗官府。就算将来的朝廷不需要那点人头税了,私盐贩子为了发财也会去改行贩卖毒品,那同样是可以激励人不惜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的利润。

    好在郭炜当下从晒盐这一项享受到的基本都是好处,包括库存甚多的结晶池母液,嗯,还有炼焦收集到的那些臭烘烘的黑油,也就是郭炜所知的煤焦油。眼下军器监开发署就专门有这么一个小组,正在楚云飞、楚天舒两个前任道童、现任待诏的率领下,对这些个废料进行着密集的攻关,试图根据皇帝提供的炼丹思路炼制出一些特殊的丹药。

    和食盐这种几乎人人必须的特殊商品不同,另一种被迅速扩散出去的却是文思院接手生产的肥皂、香皂产品。民间自有花些气力和时间就收集得到的皂角,此时的人口密度和自然环境可没到供应不足的程度,普通百姓是不可能花太多的钱帛去购买肥皂来洗涤衣被的,香皂就更不必说了,所以这两样东西是奢侈品,其实对运输距离的敏感度并不高,然而郭炜还是断然地将其扩散出去了。

    北平、成都、江陵、金陵、杭州、泉州、广州……这些人口密集交通便利的局部中心城市,甚至交通稍差的内陆中心城市太原和京兆,都有了生产肥皂和香皂和作坊,为中心城市的富贵人家以及外贸提供消费奢侈品,活跃着当地的市场,为朝廷回收着发行出去的钱币。

    更重要的是,郭炜已经指示过文思院,仿东京作坊与颉跌家合营例,这些中心城市的作坊也是部分放开了与当地的豪门巨室合作,正可以在土地累进税制试点与推广的过程中分散许多大家族的矛盾和怨恨,甚至争取到一定的同盟者。

    当然,最能吸引豪门巨室注意力的,还是名声极大却又神秘无比的神药了,出乎众人的意料,郭炜连这个东西都没有想着将其牢牢地把控在东京,而是和制造肥皂、香皂的作坊同步推广了——他们自然不知道,肥皂、香皂作坊的副产品,那种可以用来护肤的甘油,其实是神药的重要原料之一,因为这份配方是严格保密的。

    这也就是新产品几乎都是郭炜用内帑和皇庄的收入自己带着人搞出来的,朝臣根本就无由置喙,否则看到本该属于朝廷的钱却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给各地大家族合赚,这些朝臣还不得全都跳起来进言反对啊。

    现在他们倒是没有理由去拚命反对了,于是又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为各种地方势力的代言人,或者争取某地某家参股的份额高一点,或者争取在某地同样开办相关作坊。

    与这种近乎完全放开的态度不同,另一种由工部在全国重要州县推广的新式炼铁作坊却没有接受民间资金入股,不过也没有多少人像对待前者那样趋之若鹜就是了。炼铁终究不同于制造肥皂、香皂,不说背后包含的军事意义,原料产地都不一样,制造肥皂、香皂的作坊可以建在交通便利的中心城市,而炼铁作坊却多半要依矿山而建,其分布就不可能均匀,需要的投入也相当高。

    在新式炼铁作坊的推广进程中,河东、荆湖和岭南都受益不小,当地的铁器品质和产量都普遍提高了一大截,价格却小有下降。对此朝中并非没有疑虑,不过郭炜还是初步说服了这些人——若有乱民、叛军占据了这些作坊,他们确实可能获得比以前更为充足和犀利的兵器,不过现在禁军都是装备了火器,那些刀枪弓盾再犀利一点、坚固一点、数量多一点,就能改变总体力量对比了吗?而且不管是流寇还是蛮夷,一旦他们当真要依赖这些新式炼铁作坊生产兵器,那就必然丧失了流寇、游牧最大的优势,让他们自己在朝廷大军面前露出一个必救之所,反而有利于禁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