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转攻为守之后,前线变成了两军对峙的局面,明军并不大举反攻,只是展开骚扰和狙击战,间或也发起一两次试探性的进攻,抱定的作战方针无非是在对峙中消耗清军。明军现在的重点,转向了包围圈中的阿济格所部,明军的策略也不是一味硬来,而是首先招降清军水师的汉军将士,所以一时也没有发起猛攻。

    在崇祯的眼里,这种情形看起来有点乏善可陈。

    御驾亲征两个月,现在战局正在向预想的方向发展,积小胜为大胜,节节胜利的步伐已经不可逆转,大败清军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回南京,在崇祯看来再也正常不过,只要按照既定的战略战术执行,战局便尽在掌握。具体打仗是将领们的事情,皇帝吗,除了军事,还得主持政治上各种大计,总不能把自己等同一个将军吧!

    不过,杜濬对此有不同意见:

    “皇上,这个时候摆驾回南京,臣以为不妥。”

    杜濬在崇祯面前说话,向来是随意惯了的,并无什么忌讳。崇祯问道:

    “对清军作战,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多尔衮败局已定,再有两三个月,多尔衮就会大败。眹在不在这里已经无所谓了。眹回南京,也是想布局下一步对付大顺之策,所谓未雨绸缪,这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崇祯这些日子听到的话都是歌功颂德为主,本来嘛,明军此前一直逢清不胜,视辽东为畏途,若不是皇上建新军,制兵器,治军有术,作战有方,如何能够打败清军。因此,崇祯觉得这些歌功颂德的谀词只是对事实恰如其分的评价,并不觉得是什么过分的马屁。杜濬这厮说话不喜逢迎,时常话中带刺,这让崇祯感觉有点不悦。虽然如此,毕竟后世的平等意识深入骨髓,倒也不是太计较杜濬唐突之语。

    杜濬就好象没有看到皇上不悦的神情一般,仍是自顾自说道:

    “启禀皇上,臣以为,军事是最大的政治。辽东乃是大明心腹之患,辽东若能顺利光复,其余诸事皆不足虑,大顺李自成不过是癣芥之疾也。臣以为,皇上若摆驾回南京,辽东指挥交由谁来?此其一。其二,多尔衮进攻虽败,主力尚在,虽然难有翻盘机会,但我军若是指挥失当,为多尔衮所乘,则悔之莫及。其三,臣以为,皇上在摆驾回朝之前,理应取得一场大捷,那时凯旋而归,也好鼓舞大明的民心士气。”

    崇祯本来的想法,辽东半岛这边的主战场,可交与张煌言统一指挥,吴三桂那边,反正是次要攻击方向,由自己遥控指挥就是了。不过杜濬再次提起来指挥之事,想一想问题也确是一个不那么简单。至于第三点,大明皇帝亲征凯旋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捷报,确实是这个年代的惯例,按说消灭了差不多两万清军也算是不错了,吹一吹,用后世的话来说,是包装一番,把战报做得更像样一点,整出个消灭清军三四万的数字,也是古今惯例。慢!连自己都带头弄虚作假,那之后就有的好看了,虚报军情可万万不可开此先例。

    崇祯望望杜濬,苦笑道:

    “可是眹堂堂一国之主,就坐在这里,今天听下面报告说打死清军几十,明天听下面报告说干掉清军一百,这不过是一个营长感兴趣的战绩,让眹情何以堪!”

    杜濬一听,马上献计道:

    “皇上,依臣之见,可以考虑在东线进攻,首先攻取宽甸五堡,再一举攻下凤凰城堡,东线清军若是崩溃,多尔衮的中路军便必不能坚持,如此,我军大胜可期。此战结束之后,皇上那时再摆驾回朝,顺便也让镇南王随驾回南京,那时举国欢欣鼓舞,而辽东前线指挥尽可任之于一人,皇上可不再为指挥之事烦恼。不知皇上以为此策可行否?”

    崇祯走到沙盘边,拿起指挥棒指点一番,然后笑道:

    “清军此际,在中路实施密集防守,两个边路空虚,我们调整战术,从边路突破,嗯,这倒是个思路。西线的山海关最为空虚,不过攻取山海关不在考虑之列,东线清军的两万人马,分守几处,若能一一攻取,可以大大缩短平定辽东的进程。只是,这有点冒险了吧!”

    崇祯口里说有点冒险,其实心中已经是大为心动,尤其,打胜这一仗就可以让吴三桂跟自己回南京,此后这里的指挥就可以授权张煌言全权指挥,再也不必这么多顾忌,这确是一举多得。

    当然,这个作战计划的确是有点冒险,毕竟东线的明军并非主力,最令人担心的是骑兵对决能否取胜。东线进攻的计划虽然很有吸引力,崇祯却也不想贸然从事。当领导便要是集思广益,自然要听取各方面意见,为此进行了一次郑重其事的会议,此次作战会议到会人数之多,耗时之长都是历次作战会议之最。

    会议断断续续开了三天,会议之中,摆出了东线进攻的各种利弊。

    反对者反对的理由是,东线明军是以骑兵为主,明军的骑兵与清军的骑兵对决并无优势可言,甚至可以说不如清军。攻取清军城堡并不能围歼清军机动性极强的骑兵,不能达到消灭清军有生力量的目的。万一不胜,那就将助长清军气焰,拖累整个战局,甚至危及辽东半岛的战局。而且,作为东线指挥的吴三桂对新式战法尚显生疏,指挥的人马来源庞杂,有新军、关宁骑兵以及朝鲜军,战力恐难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