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玄衣人慢慢围作一圈,吃了好一番这幻相之苦,他们几乎视周遭草木皆兵,半点风声鹤唳都令汗毛倒竖,原本四散追查,此时却也不觉相聚。

    那鱼龙走蛟、八臂冥王、千手修罗飞天,周身邪气憧憧,铜铃金目,一派遮天蔽日的骇人之相,刀剑划过,却都是虚的。

    只因成烟蛊虫在笛声中变换成了虚像,中间裹挟尽是五毒蛇蝎,千蟾百蜈,几乎无可抵御,所落毒虫皆是剧毒在身,触之便是剜肉断臂。

    “王爷,究竟该怎么办?”那军尉乱中问道。

    他们头顶巫蛊幻相顶礼,先被搓了三分锐气,先前他们从百戏杂技中学得傀儡戏,如今看来好笑,比之不过是个皮毛。

    萧重璋握刀在其中,尽然额上冷汗涔涔,却仍咬牙回道:

    “不能聚,只能散,只有找出在山间吹笛子的南邵人,才能破除这蛊术幻相!”

    说罢,这玄衣一众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在那朱红楼阁的幻相中蹒跚翻越,终于摸索进了山中。

    沈晟钧在远处遥望,见此正欲提缰而去,不料却被一旁骤然横马相拦,银鞭稍末当即卷住他的缰绳,在那雪上猛然一抽,居然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吁——

    而两匹马瞬息之间,双双仰蹄喷息,停在这雪线两侧,所距不过三尺,白气交缠,几乎算得上是耳鬓厮磨。

    “大人?”

    少卿急勒了马,心中忽然一动,直直看着挡住他马前的女官。

    “为何不允”

    “为何?”

    纪酒月径直打断他的话,向那山中不经意一撇,扬眉收了长鞭,倒真如在袖手旁观一处瓦舍戏,面无波澜,“沈大人进去做什么?这关口正如她南邵养蛊,鹬蚌相争——”

    她转头对上沈晟钧双眼,微眯杏眸,颇有些慵懒道:

    “在此坐山观虎斗,凭收渔翁之利如何不好,你身上那孔雀翎毒可解好了,何必去搅动这潭浑水?”

    “大人。”沈晟钧略垂了垂眼睫。极其艰难地缓声道,“南邵一族如此,衡山世子如此。如那逆贼可有半分悔过之心,又何须将其逼上绝路一条,乃至今日剑走偏锋、不死不休?”

    倘若萧重璋尚未执迷不悟至此,听此一席,许能心神震动。

    先太子所作谦谦君子寸肠寸断,何其优柔,尽然是他手持先太子雪锏,可沈晟钧却将其慈悲怜悯,承了几乎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