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缓缓蹙起眉头,不语,静待下文。

    “我并不需要你的爱,阿兰,你不需要‘爱’我,”穆尔微微矮身,视线和阿兰处在同一平面,“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不要离开我,想让你不要走……”

    他的情绪逐渐平静,眼里的难过却化成水溢出来,“我想让你不要对我若即若离,想让你永远对我温柔,想让你不要凶我,也想你继续像在玻璃花房的那个夜晚那样安慰关心我……”

    “我不和你多说话,不触碰你,那样就可以减少冒犯你的几率,可是笨的人还是笨,该惹你生气就还是生气,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像安德鲁那样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等你召唤,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不会像我这样粘着你不放,才是你喜欢的相处方式……”

    阿兰真不忍心告诉他这确实是他喜欢的相处模式。

    “我很佩服安德鲁,”穆尔闭了闭干涩异常的眼睛,“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去找他,你若不找他他绝不会主动来打扰你……因为你们的相处是平等的,因为安德鲁对自己也有信心……可是我没有,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如果谁能给我一点信心就好了,如果阿兰能给我一点信心……”

    他的嘴唇瘪了下去,“可是阿兰不会,他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心情,他看起来温柔,其实只是习惯性的面具,他看起来随和,其实是从不将他人放在心上的冷漠,他小心眼又无情,一点点小事都会记恨很久,别人怎么惹他的他一定要用相同的手段更狠的报复回去,他听到别人这样评价他,心里一定气死了,更加讨厌他,发誓永远只会用那种表面的温柔敷衍他——就让他永远活在若即若离的煎熬痛苦里好了。”

    穆尔一直没有再看阿兰了,大概是怀着最后那几句话的设想说着那么多话,他的神情恍惚而悲凉,目光都是涣散的。

    阿兰却对他刮目相看。

    他感到震撼,穆尔几乎看穿了他,某种程度上他将他看的透彻。

    他说的对,阿兰确实从未将他和自己置在同一平等面,说的难听点他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宠物在逗弄,无非是随意的逗弄和温柔的宠爱的区别罢了,

    但从刚刚那一刻起,他对他彻底改观。

    “我不尊重你,是因为你没有让我尊重的价值,也没有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他说,“这‘不尊重’并不是因为你能力不强或是评级不高,而是因为你首先就不尊重自己。”

    “自卑是很正常的,但是人不应该看不起自己,更不要妄想去无视或者掩饰自己的自卑,”阿兰勾下穆尔的脖颈,贴着他的唇继续说,“人要获得尊重,首先要看清自我,如果自卑,就去提升自己,哪里有缺陷,就去克服和弥补。宝贝,我知道你很努力,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你认真负责,谨慎仔细,实际上你就应该是‘赛陀首领’,因你是真正将赛陀当成了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成了自己的‘家’,战友们都是你的兄弟家人,囚犯们你也尽力想要给他们一个规范的生活。”

    “我不会爱你,穆尔,至少不可能是现在的你,”阿兰捧着他的脸正色,“我只会爱比我强的人,武力、智力、精神力,还要长的比我好……他的各方面都要比我强,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是需要我仰望的存在,他会促使我变得更强,给我以同他并肩的动力——但我并不认为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不是爱,”穆尔说,“你爱的是同他并肩的过程中自己变得更强大时获得的快感。”

    “你说得对,宝贝,”阿兰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语气很欢快的说,“这就是被人理解‘追求’的感觉么?所以安德鲁才那么爱我?”

    “我开始喜欢你了,”他摸着穆尔的短发,真心的说,“我没有朋友,我认为无人能够理解我高尚的追求,但也许你可以,穆尔,我为我之前对你的不尊重道歉。”

    “但是宝贝,你要知道,你是独立的个体,在追求‘爱’之前你首先要追求自己的自尊,你可以乖顺听话,但不应为爱失去自我,就像安德鲁,他会三番五次质疑我的决定,我很生气,我赶他走,但我不会因此而看轻他。”

    “但你会因此而厌烦他。”穆尔一针见血的指出。

    “唔,是的,”阿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