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到来之前村里人又去了芦河村三次,这几次总找我茬的寡妇都跟着去了,她用自己的粗布换了点东西回来,还特意找我显摆,生怕我不知道她“发达了”。

    无论是寡妇的新帽子和家里的食盐还是村里新多的铁剑跟铁镐都没让我生出羡慕的情绪,他们眼中如珠如宝的东西在我看来只是质地拙劣的垃圾,我可以从我们县城五金店铺里弄来比这些玩意好十倍百倍的工具,可惜我没法解释它们的来历,不能把我的工具拿出来。

    我半掩埋在地下的小屋现在结构已经非常稳定了,整体呈现上窄下宽的双层石墙围成环形墙壁,中间填了被压实的土壤,再加上底部厚厚石头的阻隔,保暖效果一流。

    村里没人住地穴,因为地穴或者半地穴的屋子都要担心潮湿和阴冷的问题,但我拥有全村唯一“壁炉”的小屋却丝毫不用担心甘草床铺和木头“家具”发霉,每天点燃壁炉一小段时间,干燥温暖的火光就能驱散所有超市,让整个小屋舒适无比。

    就事论事,小屋还是小了点,除了我自己睡觉的草铺和码放整齐的参薯,那些简陋的木质工具占据了小屋不小的空间。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扩建谷仓的时候把它再给建得大一些,现在该有多好,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为维持现在小屋顶我没少花心思,厚厚的树枝和干草从“防御”角度来说基本算豆腐渣,冬季雪水融化或者其他季节下雨淋湿以后更是沉重得惊人,漏水是轻的,成片塌陷我也见怪不怪了。

    如果我没记错,我头顶的茅草屋顶从开春以来已经前前后后修葺了七八次,别说茅草,就算去年用的树枝也也已经彻底腐坏,这重复又不可缺少的活计让我不胜其烦。

    我真的很希望我能够弄到粗壮的木头,只要有粗木头,我用钉子跟铁锤就能把它们牢靠地固定到一起,用粗木头搭好框架,再用中等粗细的树枝和塑料绳捆成帽子形状的圆锥屋顶,接着上头盖上厚厚一层塑料布,最后用条形或者片状的石头育林一样压在上头,遮风挡雨又不会漏水,别提有多美。

    有时候我也会想,大概就是因为我的小窝屋顶坍塌过太多次,在大雨中仓皇失措地从乱糟糟的腐朽杂草里钻出来的愚蠢模样在他们记忆里太深刻,以至于他们从来都没觉得我的小屋有什么好,也不屑于窥探我的秘密。

    我今年是没有能力去扩建小屋了,或许明年也没那个力气,就像我先前说的一样,小屋已经非常稳定,把它拆除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力气,再加上重建,我很怀疑我能不能在三到四个月里完成那么大的工程,相比起来,重新建一处更像样的房子要比翻新小屋划算得多。

    村子靠河,周围也有成片树林,根本不缺间房子用的石头和木头。

    ……

    ……其实这个月还发生了一件事。

    算我无意间撞上的,那一天我去河边洗东西,看到寡妇的女儿蹲在河边哭泣,我已经很久不理她了,但她哭得真的很伤心,我就过去问她怎么了。

    寡妇的女儿说她想去找她妈妈,弟弟生病了,烧得很厉害,起不了床,她很害怕。

    我才注意到似乎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总吊着鼻涕跟在姐姐后头的瘦小男孩。

    寡妇跟村里人去芦河村了,按她女儿的话说,她离开前儿子就已经开始咳嗽,但她只是让女儿“照顾好弟弟”,然后就离开了。

    真不明白,她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参薯了,芦河村的娘家根本看不起她,她一遍一遍往那里跑是为了什么。

    我先是因为她丢下生病的六岁儿子出门而生气,随后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村子里没有巫医,这里的人在生病以后只知道让病人躺在床上休息,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年初有个女人在树林里采浆果的时候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因为缺乏有效的清理,伤口发炎了,那条口子在一个半月后要了她的命,她还没孩子,丈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推开寡妇家的门,昏暗潮湿的房子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我强忍着不适去用手摸躺在草窝里的男孩,他昏昏沉沉说着胡话,头滚烫得吓人,他想咳嗽,可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姐姐只是哭,想喂弟弟喝点参薯粥,但弟弟喝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