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雾拨散,天光乍现,万丈金光穿过云层洒向地面,众人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四散着从石台周围退去。

    据传,已经封印的巫咒寻常人万万不能靠近,更不能贸然打开,否则里面的冤魂便会缠上身,引得家宅不宁,疾祸丛生。

    他们惊慌失措地看向身后的道士,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宽慰,然而叫他们失望的是,那几个道士也都面无人色,并不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他们又将目光转向陈恪,是他发现了巫咒,也是他叫了他们来推这石台,他一定有法子化解这场灾祸!

    陈恪站着没动,背在身后的手依然轻轻颤抖,目光转向安然,温柔又坚定。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身旁女子,只见她缓步上前,立在石台前静默了片刻,随即裹了手,直接从石台内将那两截断臂拿了出来,人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这位夫人果然不怕!

    安然自然不怕,已是死过一回的人,这世间再没有叫她畏惧的人和事,更何况,这本就是她的尸身,她要做的也是对自己的救赎,又哪里会犹豫。

    每扯断一根金线,她手臂上的麻木便少一分,手指也灵活一分,所有的金线落地,最后那点束缚也跟着彻底消失,她的手臂终于重归了自己。

    她轻舒了口气,目光落在石台内婴孩的尸身,倏地凝结成冰。

    杀她一个还不够,还用这些无辜孩子的命来与她作陪,当真是天良丧尽,仁德尽失!

    这天下,当真该反!

    陈恪跟在她身后,饶是他早有心里准备,可看到躺在石台中的那两截断臂,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

    他不知她临死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与虐待,可天神山的断腿,迎仙观的断臂,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是头?还是身子?

    从前,他还曾因为她杀了大半个城的百姓而忌她杀戮过重,也曾因为她对自己戒备过甚而心有怨怼,可看着这两截如枯枝般的断臂,他心里最后那点不平不安都瞬间消失,剩下的全是对她的心疼。

    生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兄长被杀,死后还要经历分尸之辱,换做是他,只怕也是要恨,恨不得将这天下统统杀了干净!

    半晌,他才移开目光,转向落在一旁的石台顶盖上,目光不由一滞,随即瞬间又了然。石盖背面也刻了一行生辰八字,却不是旁人,而是先帝四子,安王陈景博。

    先帝共五位皇子,如今还在世的就剩了皇帝以及被封在平阳的安王,皇帝对他们赵王府尚且虎视眈眈,又怎会忘了跟他争位的安王!

    陈景瑜被立为太子后,安王立刻请求回自己的封地,此后朝中便很少听到他的消息,只听说他沉迷渔猎,常常带着手下驾船一走就是数月。只是,他若是知道皇帝夺了大位却依旧不忘他这个曾经的对手,也不知手里的鱼竿还拿不拿得稳!

    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看向前面的安然,见她盯着那些婴孩的尸身,目光缓了缓,沉声道,“放心,我会让人找个清净无扰的地方将他们安葬。”

    大殿外,左善跨坐在净虚身上,两只手抓着净虚的肩头,神色癫狂,“你竟然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