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又是可怜又是可叹,想了又想,从府里偷来几样值钱的玉器替她压箱,又劝她:“…嫁的这人再不合心意,好歹总比那始乱终弃的货郎靠谱,更比你失了名声还留在家里,日子好过些罢?”

    程云那时尚未成年,站起来堪堪与赵二小姐齐高,颇有风范拍她肩:“这样吧,我答应你,等你成亲了,我常常去看你。若你过得不好,我就带你走。等我长大点,我来娶你!”

    赵二小姐看着个毛臭味干的孩子,噗一下笑出声。

    也是,路是人走出来的,过得再不好,还能糟得过被绑起来当成牲口的现在?就算要逃跑,外面逃,也比府里逃容易罢?

    赵二小姐只以为眼前这个小蟊贼信口胡说,于是便随口应:“小兄弟,你说的。若是我过得不好,你娶我!”

    可三琯却知道程云为人,听到这里眼带笑意:“那赵二小姐过得怎么样?”

    程云伸出衣袖,给三琯看袖口的线头——细细密密的针脚,绣着“平安”两个字,一看就是蕙质兰心女子手笔。

    “赵姐姐很好,已有一儿两女。”程云说,“此番为救四要,不得已伤赵姐姐名声。等救了四要,带他去给赵姐姐磕头。”

    突然一阵细小的响动,窗帘被掀起来了。三琯下意识闭上眼睛,装成熟睡的样子。

    可她即使闭上眼睛都知道,程云伫立窗后,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许久。

    月光顺着他掀开的窗帘洒在车厢间,许久之后,他才松开窗帘,让车厢重归黑暗。

    三琯轻轻松一口气。

    可很快,马车门帘被掀开,程云一身月白道袍,轻轻上车跪坐在她身旁。

    “睡不着吗?”他轻声说,手臂温柔地从她身下穿过,将她扶起来,“带你出去走走。”

    话已至此,再没办法装睡。三琯认命地睁开眼,蹑手蹑脚走出了马车。

    商队驻营选在了溪水旁,溪边一棵野垂柳,绦叶在夜风中缓缓摇晃,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