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六年,腊月三十,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塞北的边关灵州风雪交织,气温冷到就算将所有的棉袄厚衣都绑在身上,依旧觉得手脚冰冷。

    萧沐风紧张的站在灵州城的城楼之上巡视,呼啸的风卷得他的木冠之下的青丝杂乱飞舞,是的,自从来到了这灵州,他好像完全摒弃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丝毫没有皇族应有的骄矜和倨傲,一开始一些军士以为,不过是一个皇子图新鲜或者想攫取眼球,所以来边关赚取个好名声而已。

    但他们没想到,这位皇子居然来了就没有回去的打算,一应事务亲力亲为,对待下属也是极其公正客气,时间久了,兵士们也慢慢对这位不苟言笑的皇子心生好意。

    听着狂啸的风声,看着城外白茫茫的大雪,萧沐风只是如一尊石像般屹立,一动不动。

    永平十六年的最后一个夜晚,这一夜,无论多忙多累,贫穷富贵,百姓们都早早归家,与家人团聚,共度一年一次的除夕夜,而最苦的就是这些士兵,连年驻扎在这等艰苦之地,不能和亲人团聚。

    灵州地处四国交界之处,地理位置微妙而又重要,前些天,萧沐风就打探到吐蕃和蒙古频频有异动,连平时的寻衅滋事的次数最近十几日都变少了,只是偶尔出关看到敌国的地方偶尔人头攒动,一股隐隐的担忧爬上了萧沐风的心中。

    除夕夜本该是团聚之时,可是萧沐风并没有让士兵们去像往年一样,聚餐喝酒,而是安排好了布防之事后,就自己登上城墙一直盯着远处,有些士兵也私下里会抱怨这位主将不近人情、故作神秘。

    亥时刚过,城外白茫茫的雪地中偶尔有人影浮动,萧沐风只令士兵们将准备好的油桶放在墙内,令众兵士不点任何火把,只是穿戴整齐地蹲在城墙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城墙上只有几个犯困的士兵在打着瞌睡。

    一刻钟后,城外人声鼎沸,一时间大量的人聚集在城墙之下,疯狂地往城墙之上攀爬,当吐蕃和蒙古士兵沾沾自喜地以为可以打晋兵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却不知道萧沐风早已设计好了陷阱等着他们钻,只见突然间城墙上蛰伏的士兵突然战起,一时间箭雨如织往城外射去,城下的黑影一片一片倒下,攀爬在城墙上的敌国士兵也没有想到,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晋兵,怎么会一下子有这么多滚烫的桐油落下,一遇火这些人顿时变成了火球,掉下城墙有的摔死或摔晕了不再动弹,有的还在地上翻滚哀嚎,一时间城下尸横遍野,惨叫声不绝于耳。

    待城下的蒙古和吐蕃士兵损伤大半之时,萧沐风一声令下,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身披战甲的萧沐风一马当先的纵马奔出,一批又一批的兵士策马而出,蒙古和吐蕃士兵不敌,来不及鸣金收兵,就被晋兵斩杀马下,一时间敌兵四处逃窜,大败而走。

    自萧沐风来灵州的这几个月以来,每每有敌进犯,他都是第一个杀出去的人,每一次最危险的冲锋,他都冲在最前线。

    因为对于他来说,仰慕爱戴的亲生父亲把他推在旋涡中,还逼着他杀自己最爱的人,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他恨,恨自己身为皇子的身份,恨自己萧氏的身份,更恨自己的无能。

    日夜受这种锥心之痛的折磨,只有奋力杀敌才能发泄他心中的郁结,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所以当得胜归来的士兵们额手称庆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丝毫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累才能让他睡个好觉,才能让他心里好受点。

    可是,除了这些,他还需要承受挖骨般的刺痛,那是耶律古额给他的毒丸之毒发作了,可每当这时他却只是握着手中的白瓷瓶默默忍受,心里却有丝丝畅快,因为这是他为了心爱之人承受的,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有些用,而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子。

    当得知了萧沐风在灵州戍守之后的消息后,耶律葛雅来过一次灵州,她乔装打扮成一个客商进了城,见到萧沐风的时候,她的眼中尽是欢喜,可是看到萧沐风瘦削精瘦的模样眼底又有一些悲哀。

    时间在她身上好像格外仁慈,因为她变得更加容貌惊艳了,那抹异域风情让很多士兵们看了都移不开眼,可她骄傲的美貌资本,在萧沐风这里却根本没有用处,萧沐风根本就不正眼看她一眼。

    直到她拿出了一整瓶的解药,萧沐风面色才变得惊讶,看了她两眼,又移开了淡漠道“耶律将军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难道不怕我不遵守承诺,倒戈相向么?”

    耶律葛雅讨好似的娇笑起来,兴奋地道“这是我从父亲那里偷来的,因为我不想你承受那蚀骨之痛,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你。”说道后面,眼中流露出灼热的情意。

    萧沐风自嘲一笑道“本王担不起耶律小姐厚爱,当日爱妻的承诺还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回到契丹让你的父亲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嫁了吧。”

    耶律葛雅脸色一白,但随即恢复出明亮笑意,昂首道“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我喜欢的人也是一样。况且我听父亲说了,你们晋国护国大将军林相因叛国罪被处死,那个昭宁郡主也死在你手中了,本来我很看不起你为了权势杀了自己的爱人这种行径,但转念一想呢,如果不是她死了,我也没机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