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塞北的边关已提前进入了冬季,寒风呼啸,犹如粗犷的直爽汉子一般吹在脸上,割得火辣辣的疼。

    在这个远离繁荣、喧哗的边塞上,伫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市,任凭风沙的吹打,那高大的古老城墙依旧像卫士一样守护着城中的生灵。

    这座古城就是灵州,灵州位于晋国和蒙古、契丹、吐蕃四国交界之地,他的身上充满了古朴的气息,岁月沧桑,饱受战火摧残的黝黑城墙依旧泛着渗人的凶光,如一头荒古巨兽,犹如一把尚无完全出鞘的剑令人望而止步。

    萧沐风立于灵州古老的城墙之上,一袭黑衣迎风翻飞,看着塞北广袤的萧索景象,那连绵不断、高低起伏的沙山下面是一大片萧索的枯木,想必春天之时定是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吧,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牵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阿芷,你曾说你想看塞北雄浑壮阔的风光,喜欢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瑰丽景色,我曾承诺等你我成亲就带你看,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你此刻应该很恨我吧?

    只要你能活着,就算余生都让你恨我那也值得,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少活着就有希望。

    萧沐风一想到当日林清芷眼中的神色,从震惊得不可置信,到疑惑,到绝望,最后娇小瘦弱的身体仿佛一片落叶一样飘落坠下山崖,他的心就像被油煎过一般沉痛。

    他不能原谅自己对最爱的人拔刀相向,却又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如果不那么做,不光林承德,林清芷也会丢了性命,他为自己的无能,为自己的狠心日夜承受负罪和愧疚的煎熬。

    原以为终于可以在朝堂上取得一席之地,原以为终于可以保护心爱之人不受皇后和太子的伤害,却没有想到,夺取他挚爱的是他的亲生父亲,那至高无上的皇,当年他没杀得了她,十几年后依然要拿走她的性命。

    想到承乾殿上的那一番争吵,他从未那样驳斥过他尊敬爱戴的父亲,那一次,他做好了最差的打算要为她一搏,结果还是无用。

    与其被别人下手没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倒不如他自己动手,这样也可以掌控力度,甚至悬崖的位置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因为他知道从哪里刺入那一剑不会丧命,在山崖下的一处空地上堆满了干草,足以确保摔下去不会身亡。

    他还暗地里通知了慕容顷去救她,萧沐风不是不知道慕容顷对他妻子的心思,都是男人怎么会不明白那种眼神的含义呢,可为保她无恙,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做好所有准备之后,萧沐风找了一个借口将林清芷带出了府,到洛阳城北郊的一处山崖上,实行他的计划,他不愁皇上的人不知道这些,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皇上的眼线,而且他清楚地知道他是谁,所以才能冒险支走那个奸细,提前安排这一切,又确保动手的时候那个奸细能亲眼目睹这一切。

    只有让皇上对林清芷的死信以为真,林清芷才能真的安全,所以他已经提前找好了一个尸体冒充,也派了亲信暗中监视,只要慕容顷将林清芷救走,就立马处理掉他提前安排好的干草。

    皇上对他的“果断”手法夸赞有加,并加封他为七珠亲王,可他只觉得内心翻滚欲呕。

    这个七珠亲王是用林清芷身上的那一剑换来的,让他觉得耻辱又作呕,心内对这个往日怀有无限爱敬的父皇再也没有了一丝情感,只想逃离这个肮脏的洛阳城。

    因为他只要回到府中,到处都可以看到那抹倩影,浮现在眼前的都是成婚时那真挚的誓词和承诺,床上也是林清芷的味道,让他眷恋又抓狂。

    他每天都要随身带着林清芷给他的白色青花瓷药瓶,甚至晚上睡觉都要握着小瓶才能睡着。

    只是里面的药丸再也没有取出一粒,他停掉了林清芷为他研磨的压制毒性的药丸,只有疼痛才能稍稍消除他内心的苦楚,虽然每次发作都会如生生折断骨头一般,让他流尽冷汗、耗尽全身气力。

    他开始喜欢睡觉,可是却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只有喝醉了才能在梦中看到心爱的阿芷,她总是一边跑一边冲着他甜甜地笑着,那笑容让他如痴如醉,眷恋不已,可他怎么也抓不住她,最后跑到悬崖边,纵身一跃消失在他眼前。

    从稚童,到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