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有十一二岁了罢,使君也忒溺爱了。”李绅瞧见二人举止动作习以为常,不由摇摇头,这么大的孩子,整日抱在怀里有些不像话。

    微之十五岁的时候就明经及第,入仕为吏了。小孩子这么惯着,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将来如何撑得起家里。

    “风流膝上王文度,公垂兄连这个典故都忘了么,不知小公子可曾读书?”白居易颇有些不以为然,从桌上盘子里拣了一块核桃糕递给李恒,反驳李绅道。

    白居易今年三十六岁,尚未娶妻成家,无儿女绕膝。元稹新婚不久后郑老夫人过世,膝下也无子嗣。两人见了软软糯糯的李恒,心里极为喜欢。

    季九随意谈论起借宿农户的经历,李绅等人自然极为愤慨。

    “舅舅给他们留了钱的。”李恒年纪小,以为白居易他们是冲着季九发脾气,忙维护道。

    “使君心善,但救得了一户,救得了天下么?”李绅叹道。

    李恒趁机问起两税法和羡余来,元稹和白居易制举考试前曾参与过吏部科考,朝廷法度明晰于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恒的问题,连季九听着都有些蠢,但他长得实在太过可爱,又是小孩子,元稹等人并没有笑话他,还赞了几句。

    “小公子小小年纪,懂的可真多,使君教导有方。”李绅想起自己先前指责季九太过溺爱,不由有些赧然道,这小公子的言行举止,强过同年纪的孩子。

    元稹白居易他们轮番夸赞,李恒听了得意洋洋。季九忍不住替他觉得有些羞愧,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是不凡了,但小皇子生在皇家,自幼便有明儒教导,如此痴缠懵懂,也不知该怪谁去。若是白居易等人知道了他的皇子身份,只怕要上疏皇帝换太傅了。

    “他们比我的先生讲的好。”李恒得意忘形,别人夸了他,他也要夸一句。

    “使君请的是哪位先生?小公子见识不俗,想必这位先生也是饱学之士。”

    李恒在宫中读书时常被李宁压一头,先生们在皇帝面前多数时候是夸赞李宁,偶尔提一次李恒,皇帝也将信将疑,只说他生性顽劣要严加管教。至于贵妃娘娘,一时怨李恒不争气,一时又娇宠溺爱,颇有些喜怒无常,常常上一句还赐李恒吃糖糕下一句就指责起来。

    元稹和白居易听他声音软糯,但问的都是些治国理政的大道理,纵有不对之处也不苛责,只是耐心指出来教导他,末了还真心实意夸赞了一回。

    李恒就得意过头了,又想起宫里的先生只巴结大皇兄,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心底就不平起来,言道先生讲的不如白居易等人。听李绅问起先生的姓字,才有些清醒过来,有些不安地看向季九。

    再这么下去,难免出纰漏,季九敷衍了两句,便拎着李恒回宫。

    “若是他们几个做官,一定是好官。”两人素来共乘一骑,李恒将脑袋埋在季九胸口道。

    “殿下觉得什么样才是好官?”

    “百姓下雪天有衣服穿,想吃糖糕就可以吃到,想去看杂耍角戏就可以去集市。”李恒瞧着远处想了想道。

    “这是殿下想过的生活吧?”季九叹了一句。

    大皇子已经和皇帝议论政事了,李恒还是满脑袋只想着糕点玩乐。怪不得郭贵妃肯许李恒频繁出宫,是想让他多接触一些军情民心,能和皇帝议论一两句罢,说起来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