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个企业的氛围如何,和领导者本身的风格极其相关。我们公司大家和乐融融,不分上下,和望月先生沉静平和的领导作风是分不开的。这样的他,又怎会卷入派系争斗。

    打开客厅的门便是庭院,坐在廊沿上,身旁放一盏清茶,面对庭院,坐听风声,感觉能安静地坐上一下午。旁边的松阴神社是纪念幕末时期的著名志士吉田松阴的,那里还有他的坟墓。

    有人从身后给我披上一件外套,我一回头,是梦月姐姐。她微微责怪道:“秋深天凉了,也不知道多穿一点。要是像小时候那样生病了可怎么好。”

    我感激笑笑:“哪那么容易又病着。”

    杜学长走过来,在我们身边坐下,关切问我:“小时候生过什么病吗?”

    我笑着说:“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当时医院还开了病危通知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病,小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不过现在都好了。”

    梦月姐姐神情十分哀伤地看着我,看着我心里莫名的难受。

    我问道:“为什么每次说起小时候的病,你总是这样的眼神?”

    梦月姐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神情,舒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解释道:“那时候你病刚好,就被叔叔阿姨接到日本来。我以为那便是与你的别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想起那时的离别伤感,实在难受。”

    我抱抱梦月姐姐,安慰她:“后来不是半年就回来了吗。”

    她继续回忆道:“后来到了高中,妈妈病重,我便跟她来了日本。”她眼里泛着泪光:“我的生活中总是充斥着别离。”

    我捏捏她的脸:“我这不是又来了吗。”梦月姐姐强忍着悲伤的情绪,表面上恢复了她冰美人的神态。

    我便向杜学长讲述起小时候的种种。那时候我父母在日本边留学边打工,留我在国内,寄养在若兰阿姨家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大病一场。那时正好若兰阿姨家里也出了事,一大家子人仰马翻。爸妈赶紧回国,等我病好了,便把我带到日本在他们身边。在日本半年,我因大病初愈又有些神情恍惚,就也没有进入学校学习,只是成天跟着他们。他们上课时我等在学校休息室,他们打工时我待在一旁。过了半年,爸妈想通了,赚再多钱也没有一家人幸福过日子强,况且他们在日本打工也已经积蓄了一笔资金,便带着我回了国,用他们积攒的钱创下了现在的企业。现在爸爸事业做得平顺,在地区内还算知名。我们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算得上富足,日子也过得舒坦。爸爸总说,他的能力也就能做这么大的企业了,要我多学习国外优秀的企业经营经验,我的能力一定比他强。但是我知道,他把企业的规模控制得不大,并非全是他说的能力问题。在国内要做大,没有强劲的人际网络是不行的,还需要舍得付出许多常人难以付出的东西,承受一般人所不能承受。若兰阿姨总是要牵线让安伯伯给爸爸打点关系,都被爸爸婉拒了。在我看来,知足常乐,未尝不是幸福的本源。

    自顾自说了很多,杜学长一直认真地听着,脸上挂着会心微笑。

    “光在说我的事情……”我不好意思起来,抬头正好见神社高树上几片秋叶随风零落,转头问杜学长,“学长为什么会住在这附近?”

    他笑笑,望向天际,思绪仿佛飘向远方:“小时候特别崇拜吉田松阴。从小熟读儒家经典、十一岁向藩主讲解兵法、二十多岁开设学堂。他的弟子木户孝允、高山晋作、伊藤博文等人全都是推动明治维新的重要人物,英杰辈出、群星璀璨,照亮了整个时代。他虽然年仅二十九岁身死灯灭,却抵得过寻常人几辈子光阴。赤子之心,一身狂气,男儿当为如此。”

    没想到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也会有这样的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