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夏!晴夏!”他双臂撑起我瘫软崩溃的身体,心疼地说,“对不起,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故意伤害你,我怎么会要伤害你呢。我只是想,虽然从前的事情你都忘了,但我相信你灵魂深处总有一天还是想要记起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梦月和我,梦月已经走了,如果我再不告诉你……你那时候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和梦月。那时你还那么小,该有多无助,多痛苦啊。当时你突然就病了,病得很重很重,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医生说,这孩子没救了,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了。幸好,后来你爸妈赶回来,病情终于脱离了危险。他们把你带走半年,慢慢地调养,回来之后,已经没有了当时的记忆。”

    往昔的一幕幕就像幻灯片一样,在我脑中疯狂旋转,让我头晕目眩只想作呕。

    “但是,你听我说,”他的眼神坚毅地望着我,充满力量,“梦月反对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你,但我却不这么想。从前你把那些都忘了,是因为痛苦到无法承受。而心底里面的那个你一直在等待,等待成长,等待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直到可以找回这个痛苦记忆的那一天。你要相信自己的坚强,相信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切。”

    头痛如炸裂般汹涌,心悸的感觉不好受,我虚弱地大喘着气。

    他一边抚慰着我,一边目色深沉地看往远方:“那时我还太小,知道这一切,整个人都蒙了。我想过要告诉妈妈,想过要报警,可当我从门缝里看到妈妈向他下跪,求他放过我们一家,我就知道,那时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后来,他离开了上海,越做越大,强大到像一个无边的怪物。每每想到可能有生之年都没法杀了他,我的内心就饱受折磨。直到有一天,梦月跟我说她遇到了日本的黑/社会。之后的事情,你大约都知道了。这么多年来,我们通过书信、社交媒体、还有不固定电话进行着通讯。”

    我激动地哭泣道:“你在美国是不是也在私自做些什么傻事?你斗不过他的!求求你,停手吧,好不好?若兰阿姨和安伯伯只有你一个孩子,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们……”

    “这年头,谁家不是一个孩子呢?”

    “你为什么从来都是这样固执?你为什么这么……”

    “怎么?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我哭着摇头:“不值得……你明明可以选择不那么激进的方式,先好好锤炼自己,增强自己的力量,等到那一天……”

    “我是心急,我怕等不到那一天。我更怕慢慢长成自己痛恨的模样。晴夏,我怕脏。”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我为自己无能为力而哭,为自己懦弱自私而哭。

    “梦月也很心急,呵,她本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她和我同样觉得,那个人一日不除,你就不会安心快乐地回国生活。为了让你早点回家——她知道这是你心底的愿望——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对她来说,失忆前的你,和从日本疗养回国以后的你,或许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她对这两个人同等地爱着。可能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对你们到底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我的心被痛狠狠牵扯着,是我太迟钝,还是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突然笑了起来,“计划失败了,我再也无计可施,不会再做什么凶险的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你一直都在骗我。”

    他一脸兄长一般宠溺的笑:“骗你做什么呢。对了,我导师接下去的项目在伦敦,我这次从东京转机过去,会到那里住一阵子。”

    “伦敦……”

    他低头看了看表:“差不多该去机场了。多多保重。你不是还有他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杜学长,感觉听他的口气,仿佛他们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嘴角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那天你刚离开实验室,听说你住的第五大道那里发生了恐怖袭击,我匆匆赶过去,看到你们在广场上。所以也算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吧。以前听梦月提起过他,梦月说他温和的外表下有着深沉的力量,有他在,说不定可以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