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冥呆住了,他惊呆了,也可以说是他是被郭曼最后的那个柔弱却故作坚强的背影给震惊了,他听说过为母则强,他也听说过母爱的伟大,也曾在一次平平和安安说她是一个好妈妈的时候,她笑着说“因为上帝不是无处不在,所以才创造了母亲”,他虽不知“上帝”是什么,但应该也是同玉皇大帝一样的神仙。他知道郭曼爱孩子,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郭竟是这样深深的爱着孩子。

    欧阳冥看着郭曼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一边,他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他茫然了,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自己那样做对吗?自己以为的为她好是真的为她好吗?不,后一个问题不需要疑问,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自己以为的为她好并没有让她感到真的好,相反,自己的这个决定已经深深的伤害了她,要不然,在今天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喜庆的日子,她的情绪不会那么的失控,甚是是失魂,想到“失魂”二字,欧阳冥突然想起了郭曼曾提到过的一件事,这件事她提了两回,一回是在跟自己成亲前,她说自己现在看到的她不是真的她,她并没有自己现在看到的这样好。她说她的性格是有缺陷的。第二次是在拒绝册封皇后的时候她也提到了她的性格,她说她性格孤僻,做不好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愿意管理后宫那些繁琐的事情。难道受刺激后情绪会激动到失魂就是她说的性格上的缺陷?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她刚才对俊俊说的话,她说“娘亲不应该管不住自己”,难道,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她除了孤僻、不爱说话之外的其他异于常人的情绪,都是她管住自己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又默默的坐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了屋子,但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太极殿,而是去了平平和安安居住的偏殿,并使宫女去叫青梅过来。以前他不去想郭曼在离开的那四年是怎么过的,更不会去向青梅小路打听,可现在,他的好奇心被钩了起来,他很好奇在金陵的那些年她是如何度过的。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每天郁郁寡欢,不像在“过”日子,而像是在“熬”日子。是不是也有情绪失控以至失魂的时候。

    青梅很快就过来了,她进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而欧阳冥也知道她为何会哭,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帝王的尊严使他说不出道歉的话。青梅进门前已经用手帕擦过了眼睛,也整理了衣服,因此除了眼圈红红的以外跟以前一模一样干净利索、谨小慎微。她进来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

    “谢皇上。”青梅道过谢起来,微低着头,问道:“不知皇上召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欧阳迟疑了一下,说道:“朕只是想知道皇贵妃在金陵那几年的生活。”

    青梅惊讶的抬起头迅速的瞄了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说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知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在金陵的时候,皇贵妃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欧阳冥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特别是情绪方面的。”

    “情绪方面?”青梅有点疑惑,不知欧阳冥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努力的去回想在金陵的那几年他们的生活情况,特别是跟郭曼的异常情绪能扯上关系的地方,可努力的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想到有“异常情绪”的地方,她摇了摇头,说道:“回皇上,那几年娘娘的情绪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几乎每天都笑容满面的。”

    如果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这点欧阳冥可以接受,但“每天都笑容满面的”就让他难以理解了,在京都的时候,他见到的郭曼虽没有发过脾气,但也从来没有“笑容满面”过,在他的记忆中,郭曼都是隐忍的、克制的、孤僻的、疏离的、拘谨的,脸上的表情都是平静中透着无奈、浅笑中带着疏离,一副不要跟我走太近的样子,即使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有在讨论正事的时候才可以用“高谈阔论”来形容,其余的时候均是“沉默寡言”。

    “具体说一下。”

    “是,皇上。奴婢跟小路并不是跟娘娘一起去的金陵,而是奴婢跟小路先到金陵,大概过了一个月,娘娘才到的,奴婢和小路是在‘客似云来’接到娘娘的,那时候娘娘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那时她的情绪怎样?”

    “回皇上,当时娘娘刚进城,很疲惫,人也消瘦了很多,但怎么说呢,娘娘给奴婢的感觉是很轻松的,就是那种终于到达目的地的轻松感。”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轻松感?”欧阳冥喃喃的重复着青梅的话,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这个“目的地”不是旅行的目的地,而是“家”的那个目的地,那里曾是她父母兄长生活多年以及身死埋骨的地方,它不惜怀着身孕千里迢迢也要去的那个叫作“家”的地方,果然等他问出“娘娘还去了什么特殊的地方的时候”,青梅想了一下,就说道:“娘娘进城的第二天就让小路去打听关于三十年战争的事,第三天就去了金陵府衙,在府衙的对面呆了大概一个时辰,并让小路架着马车围绕府衙走了两圈,然后去了北城门,在那里一直待到城门要关的时候,此外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那时候娘娘的情绪怎样?”

    “回皇上,奴婢不知。”

    “不知?”

    “是,在府衙门口的时候,娘娘让奴婢和小路都下了马车并离开了一段距离,在城门口的时候,更是让奴婢和小路都离开了,只她一人在。”

    “回去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