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他叫进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同时警告他把刚刚听到的话死死的烂在肚子里不许往外说一个字,否则家法伺候。本来训斥与家法都是自小受惯了的,本也没什么,可偏偏父亲训斥完了后,兄长加了一句“这事关系到我们慕氏一族的存亡,小弟懂点事,千万要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这句话瞬间把他死死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恨与不平给勾了起来,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庶出的,所以就活该处处被嫡出的兄长压一头吗?自小,兄长在父亲的眼里都是稳重懂事的、学习用功的、努力上进的、出类拔萃的,而自己却是调皮捣蛋的、玩物丧志的、不思进取的、平庸至极的,无论去哪里都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看他的眼神是温和慈爱的,而自己呢,上的是族学也就罢了,对自己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好脸色,不是训斥一顿,就是关在冷冰冰的祠堂里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面对着没有温度的牌位,再不,就是用鞭子狠狠的抽上一顿。家里的任何事情,别说让自己参与,就是告都不告诉自己一声,而兄长呢却可以全程参与,有时父亲还会听取他的意见。为什么,为什么两人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待遇却要这般的云泥之别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嫡出而自己是庶出吗?

    当然,当着父亲的面,他不敢将自己心里的愤恨与不平表现出来,他像平常挨过训一样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待得到父亲的允许后就赶紧跑了出来,他怕他心里的愤恨与不平会不小心露出来。

    在回宫的路上,他越想越心酸,越想越不忿,凭什么?为什么?难道自己生来就带有晦气,不值得被人疼爱吗?为何兄长想要什么都有,而自己却只能在禁卫军里当个小小的士兵,而进禁卫军还是自己在父亲书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苦苦求来的。

    为什么?凭什么?走在大街上的他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他不服气,他要改变这种状态。不都说自己不懂事吗?那自己就懂事给你们看;不都认为自己窝囊无能吗?那自己就证明给你们看。可该怎么证明呢?他却犯了难。突然他想起了刚刚在书房门外听到的内容,你们不都恨皇后却拿她没办法吗?那自己就从她身上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好了,等自己扳倒了皇后,一定要让你们刮目相看。想到了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办法,可具体实行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一来,自己只远远的见过几次皇后,想刺杀她根本不可能?二来,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找不到借口接近皇后,那怎么去扳倒皇后去证明自己呢?他苦思冥想,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想起了父亲说的一句话——区区一个侍卫就能护着她在二十余人的围杀中全身而退。既然这个这个护卫这么厉害、这么有本事,出宫又只带了他一个,这说明这个护卫对皇后来说一定很重要,既然自己动不了皇后,那就拿她身边的人开刀好了,而这个护卫就是最好的选择,二十多个暗卫都没办法杀死的人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手里,难道这不是证明自己最直接的方法吗?最最巧合的是,现在这个护卫就躺在禁卫军的营房里养伤,真是天助我也。

    他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成功后父亲与兄长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的模样。他快马加鞭的往宫里赶去。急急忙忙赶到了宫里,来到那个侍卫养伤的房间,看到守在门外的郑御医,他突然胆怯了,也可以说他被妄想激热的脑子开始慢慢的冷却了下来,这里皇宫,自己是禁卫军里的士兵,怎么可以在这里杀人呢?更何况还是在有人的情况下,万一自己的行动暴露了,给家族带来麻烦,那岂不是更证明了自己的“不懂事”?不行,不能自己直接动手,必须借助他人的手。让那个侍卫死掉,而又跟自己毫无关系,只要这样才能展现自己的高明之处。可问题又来了,借谁的手呢?他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打量着那个房间,边等郑御医离开边苦苦思索着办法,他没有等到郑御医离开却等来了几位同僚,看着前方边走边小声交谈的几个人时,他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对,就借他们的手,就这么办。于是他从角落里闪身出来,对那些人忽悠了一番,然后就有了郭曼看到、听到的那一幕。他之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拉来那么多人,就是赌郭曼会法不责众,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刚刚开始,就被郑御医义正言辞的给挡住了,而他忽悠来的那些一心忠君爱国的人也都从他的谎言中清醒了过来,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居然会被皇后看在了眼里、听进了耳里。

    他低着头,喃喃的说不出话来,不知怎么接郭曼的那句“代本宫向你父亲问好”。他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他知道自己不但没有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反而证明了自己的“不懂事”,他的眼前浮现出父亲严厉厌恶的眼神、兄长冷淡疏离的眼神、姨娘失望无奈的眼神,他心灰意冷,浑身冰凉仿若置身于冰山雪洞之中。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他要证明自己,他要做到父兄想做却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情。突然,他伸手拔出了随身佩戴的配剑朝郭曼刺去。只要杀了皇后,父亲就会对自己温和,只要杀了皇后,兄长就会高看自己一眼,只要杀了皇后,姨娘就会对自己露出慈爱的笑容,只要杀了皇后、杀了皇后、杀了皇后,他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动手了。剑尖泛着森冷的寒光朝郭曼的胸口直直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