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华灯初上,王基府中只留傅袛一人。

    “朝中动向未明,你我恐怕皆为党派倾轧之工具,不知有何感想。”王基一身便装仍是威风凛凛,一股雄浑霸气使人难以仰望。

    傅袛看着屋外明月道:“朝中情形老将军恐怕比下官还要清楚,据京师友人之传信,下官如今可是身在风口浪尖,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想法。”

    见到傅袛坦然,王基不禁点头道:“老夫为外将,朝堂中事不便参与,然若定老夫之罪,老夫可没准备坐以待毙。此间状况老夫早已使人秘密送往洛阳,希望晋公可以化解这一场风波,连年战乱,大魏已然折腾不起了。”

    傅袛看了王基一眼,心知这老者地位超然,无论在京师许昌还是司马昭身边都不缺乏朋党眼线。若是此老肯向司马昭说明事情原委,这一劫全身而退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想到这里傅袛压低声音道:“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老将军可是知晓?”

    王基微微一笑道:“若是庸主,功高震主者岂是老夫一人?晋公若无此等信心,那倒是老夫高看晋公了。”

    傅袛闻言一震,随后又是微微摇头道:“朝堂之上奸佞无数,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晋公就算相信老将军,恐怕心中也难以释怀。”

    王基饶有兴致的看着傅袛道:“傅大人此时此刻,此言此语,就不怕传到晋公耳中么?”

    傅袛冷笑道:“傅某人能否或者回许昌都成问题,这一生某自忖秉公行事,虽有鼓动口舌之嫌,然一片公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心寒。”

    王基默然不语,良久道:“傅大人故意留下话柄落在老夫耳中,可是有求于老夫么?”

    傅袛闻言起身到王基身前双膝跪地道:“傅袛一家老小已被送入大牢,傅袛不怕死,只是死于奸佞之手甚是不干,若是老将军不嫌弃,傅袛愿意在军中效力,为老将军驱使,还望老将军救我全家!”

    “清流玄学中人肯为你说话的还有多少?”王基目光闪动问道。

    傅袛见王基还没有答应自己,却是先探问自己的底细,心中不禁有了一丝犹豫。自己早晚被人所害,此时若是说出好友之姓名,将来难保不被人一网打尽,可若不说,如何向王基表现自己的诚意?

    半月之前,魏国庙堂之争终于有了转机,晋公司马昭认为王基绝无问题,使人追封唐彬,关于傅袛却是只字未提。晋公这么一表态,唯独没有关注这傅袛,各方势力那还不清楚晋公的意思?王基乃是魏国柱石之臣,不可动摇,傅袛相对于王基这分量上差了十万八千里。王基不能动,这是晋公的意思,可总要有一个替罪羊来平息双方的争论。不动王基是为了魏国的安定与团结,平息朝中派系的倾轧诘责之举也是稳定内部的重中之重。于是乎原本攻击傅袛的潘岳等人更是变本加厉,而想保住傅袛的玄学和清流份子也跟着司马昭的意思转而成为了傅袛的敌对一方。

    如此转变纵然是朝堂上仍然不时有人替傅袛说话,纵然傅袛身为司马炎身旁的第一智囊,可在群臣猛攻之下俨然已经是这场闹剧的唯一罪人。许昌方面虽然还没有定罪,可有关部门早把傅袛一家老小送进了牢狱之中。接下来相信很快就会有处理傅袛的具体旨意,这让傅袛如何安心?如何不委屈?如何不冤枉!?

    “你不肯说,说明你心中还有忠义。”王基见傅袛不言语,微微点头道:“老夫可以答应你,只是仅限于你之家属,至于你本人,老夫无能为力矣。”

    傅袛身躯一震,泪流满面磕头谢道:“多谢老将军救我全家,只要全家无恙,傅袛虽死无憾!此恩此德,只能来世再报了!”

    咚咚咚几个响头,磕得无比坚决,无比沉重。磕在地上,却疼在人心,朝中风气如此,王基躲过这一劫,未必躲得过下一劫,然傅袛这种才智绝伦又忠心耿耿之辈,缘何就不受重用,缘何就要束手待毙,又缘何就不能人尽其用!?

    王基默然道:“老夫能做也只是有限,晋公方面言老夫拥兵自重者不计其数,保住你之家属已然是老夫的极限。哎……朝中还能够为你说话的大臣尽数告知老夫,老夫安排一番为你家人开脱。从许昌传旨至此也并非那般容易,你还有些许时间。”

    傅袛起身道:“多谢老将军,傅袛此生只恨未能早识将军,我……”

    “老夫这样做,只是希望保住无辜之人,说起这事还是老夫逼迫你所写,现在却要你来背这个黑锅,实在是无奈啊!”王基想起当日逼迫傅袛之事,心中无限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