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鱼肚发白,聊城四野尸满沟渠,血流未干,露珠带红,草木尽染。

    汉军的车阵便在聊城东门之外,铁索连环,绵绵不绝,阵阵炊烟由车阵内升起,是汉军最为松懈的时刻,只是营帐外围的车阵依旧不动,犹似铜墙铁壁一般。

    简单用餐后,祖逖率领一众将领观望聊城,登上营楼恰可见聊城之上,身上带伤的段涉复辰亦在张望。

    先前一战杀得天昏地暗,胡军步骑奋勇,突击不断,可惜难以破阵杀伤有限不说,反倒是被汉军的车阵一再挺进,折损过万兵力后大战方休。

    “段涉复辰虽无大才,但保存实力坚守此城,我军几日可破?”祖逖观察良久,心中憋闷,幽幽问道。

    大将曲特知祖逖心中郁闷,上前半步低声道:“城中胡军尚有二三万,此城强攻不得,不若转往他处?”

    前番大战,汉军本可大获全胜彻底重创聊城的胡军,奈何段涉复辰挥军豁命激战后发觉事态不妙,抢先一步主动认输撤兵,收缩兵力保卫聊城,以至于汉军未竟全功。如今汉军车阵使胡人不敢轻犯,重兵守护的聊城也非汉军所能拔,正是彼此皆难克敌。

    祖逖微微叹息,摇了摇头道:“此间消息不须一日刘渊便可得知,邵续虽率军在外围,但也难以阻挡刘元海奇谋雄兵。聊城乃刘元海命门所在,粮道更关系十几万胡军生死,转攻他处难以缓和沿岸防务压力。”

    曲特皱眉道:“太子殿下尚未有出兵之意,将军若在此久驻……岂非被胡人前后夹击?”

    说到这里众将心中都是凛然,车阵面对数万汉军不觉怎样,可若是十几万胡军层层围堵,日夜激战,汉人终究血肉之躯,迟早是覆灭身死的下场!

    祖逖轻叹不语,手扶栏杆,众人见状皆是不做声响。

    聊城之上,段涉复辰带着胡将望着一片营帐,满目的尸体,悲从心来却是强作镇定。

    “粮道已断,陛下必然挥军来救……虽可解此地之围,本将败军之责,护卫粮道失利皆是死罪……”段涉复辰带有几分欢快的语气说着,仿似说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身后的胡将们听了脸色各异。

    有人庆幸有了段涉复辰这个替罪羊,便不会追究自己;有人愤怒段涉复辰竟然收兵,无法让自己痛快一战;更有人哀叹这段涉复辰时运不济,本是驻守北方,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调来守护粮道,结果么……

    “将军此话差矣,敌军强盛,我军难撄其锋。若不是将军当机立断壮士断腕,怕是数万将士尽数葬身城下,这城中辎重更是难以保存。如今虽是耽搁了陛下的作战计划,可总是保全了钱粮辎重,这……”有文官看得明白,尽力为段涉复辰排解道。

    段涉复辰呵呵一笑道:“陛下之决断如何,非是我担心之事。粮道一天不能恢复,陛下一日未曾回师,段某便是背负死罪,也要抱拳聊城上下!!”话到此处,语气坚决,在场之人无论何种心思,此刻皆有感触。

    另一方楼台之上,祖逖转身振臂道:“形势危急,关乎国家社稷,今我军在此一日不退,胡狗主力便难以施展!我等在此,便犹如如鲠在喉,那刘渊必是茶饭难咽!今我祖逖决意死战于此,诸位可愿助某一臂之力!!”

    “我等愿随将军血战!”

    “为将军而死,死而无憾!”

    “愿为将军驱驰,万死不辞!”

    众将皆是激进派,而且大都血气方刚青壮之年,追随祖逖本就是欣赏祖逖锐意进取的战略,此刻群情激昂,热血沸腾,人人愿舍命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