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轻轻探了她的鼻息,“朱氏已经离开了。”

    江长史这回不再怀疑她了,已经被他们验过确认死亡的人,结果这小仵作来了,她不止接生,还给人家还魂,这事儿他就是回去问刺史,也是不知道不相信呀。

    苏清河长长舒了口气。

    “苏七郎你以为朱氏离开,你的一切就能掩藏了吗。”陈夷之站得近,自是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

    苏清河扯了扯嘴角,“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

    他似喜似悲的说:“我的娘子被你们害死不说,竟然又捉了她的魂魄回来,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此刻她终于离开,我是为她高兴的松了一口气呀。”

    “苏七郎,本官快马加鞭,前往江南查探,你说真相还能掩埋几日。”王玄之此刻轻轻拍了一下,方才还未落干净的灰尘,似乎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苏清河面皮一抽,仍是不发一言。

    王玄之脸上带着释然,“难怪从方才起,本官便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正的苏家子,绝不是你这等宵小之辈,言行举止,谈吐认知,都与苏家门风不对路。”

    “晋时有王家子弟,修龄先人,曾居东山,生活十分困顿拮据。时有寒门子弟陶胡奴,在乌程任县令,见我王家先辈艰难,便运了一船米送给先人修龄,却被拒绝了。”

    “乌程县令之父,乃是陶公侃,死后追赠大司马,谥号恒。曾平定皇后贾南风干政弄权,所引发的内乱。陶公一身荣耀,却是生于寒门,作为人子,自也属寒门。当时我王家先人拒绝乌程县令,用的正是此理由,他说,‘王修龄若饥,自当就谢仁宗索食,不须陶胡奴米。’”

    “真正的世家子弟,便是饿死,也不会如你这般,靠妇人出来行骗养活。”

    见他要急着辩解,“还有打着族人的名声,出来作恶的不是没有,但如你这等下三滥,却是寥寥无几,通常在外,世家子弟最是维护家族名声,而不是如你这般的。”

    “你究竟是谁,与那苏清河有何干系?”王玄之如此问是有缘故的,此人定是与苏清河长相并无差别,否则早被朱氏识破了,如今这副模样,便是偶有怀疑,也当是生活所迫而为之。

    苏清河闻言,反倒是放松了身体,他就这般瘫坐在河滩上,“今日某真是大开了眼界,王寺卿的能力也不过如此,你们想查只管查便是,反正某便是苏家七郎,与人私奔,此乃事实。”

    江长史走过来,他疑惑的说,“王寺卿,这苏七郎说得如此肯定,想必是不惧你们去查的,如此再审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不如先将人——”

    不怪他想管呀,这大半夜的,汾水河滩的风越来越凉,却是都比不过他们心底的寒,方才所见的一幕,回到家中,他敢肯定没一个睡得着的,但好歹暖和呀。

    王玄之却是摇头,眯着眼看了苏清河一眼。

    许是火把的光都聚在此处,他觉得对方的脸尤为古怪,如同树枝一样的纹路,待要细看又没有了,他忙回身唤人,“道一,你来看看他的脸。”

    道一将朱氏扶好,交给了不良人,待蒋七、吴四等人,将她重新抬回架子上,她才回头朝着苏清河走去,蹲下去,同他对视,后者被她清亮的双亮清楚照见,他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这两年你的日子过得如何,是不是午夜梦回间,常常被噩梦惊醒——”

    “这张皮襄可是真好看呀——”道一似有还无的感叹,旁人无端的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