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后,郁、段两家的婚事将近,这门亲事还是郁家老祖宗在临终前定下的。

    当日老祖宗喘着最后一口气,谁也没避开,拉住郁桃她爹郁岁游,说:“你心眼子长得太偏,老太婆多管点闲事,给自己孙女儿挑门亲。”然后在簿子里颤颤巍巍一指,挑了洛安段家的独子,段岐生。

    晃眼就是几年,上巳节前,两家已经走完了前头的礼节,只剩迎亲最后一道。

    郁桃的婚事,郑氏独自操持不过,专门请了族里两个婆婶一同打理。

    迎亲碰着上巳节,她也只安排家中小辈出去热闹一回,也没打算让郁桃出门。没两天就嫁人的姑娘,到处跑要讨人闲话。

    郁桃求了她好几天,起初说只在河边坐坐,最后改成只在马车里悄悄看两眼,郑氏都没同意。

    规矩是一回事,要紧是郁桃长得太打眼。潥河挨着两三个州郡,达官贵人堆里,郑氏担心生事。

    不是她自夸,平阳是小,但挑遍临地,那几个世家大族的姑娘生的都没自家的漂亮。

    郁桃憋屈,还是姑娘家呢,腿脚就被束缚住了。她翻来覆去的想,平时最大度的娘亲都不好说话了,现在能找谁帮忙?

    她记起个人,不过很快摇摇头否定掉。亲爹就更不行了,府里他喜欢的女儿是郁苒,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道德经成精,能把自己训成金顶寺庙里和尚手中的木鱼。

    有那么瞬间,郁桃想让郁苒替自己和母亲说两句好话,但立马把自己狠狠唾弃一顿。

    “找大垓街的算命先生,也不能找她啊!”郁桃脚抵在案几腿儿上,往嘴里扔了颗蜜枣,算命先生顶多了骗些银子,郁苒才是真的算命。

    拾已跟在她身边十来年,只是听她说一句,就明白意思,抿着嘴偷笑,“二小姐说话要厉害些。”

    “呵!”郁桃呵出声冷笑,“那是只她才有那个本事!”

    郁苒和她的性格就是郁府门口的两条路,一南一北,愣是走不到一块。

    郁苒娘亲叫苒娘,是郁岁游头一个通房丫鬟,情谊深厚,郑氏生郁桃的那晚,没多久苒娘肚子发作,生完郁苒人就呜呼了。

    这事是郑氏的心病,只因那天郁桃呱呱坠地,郁岁游抱也没抱她一回,反而在通房屋里坐了一整晚。

    郁苒跟在郁岁游身边长大,郁桃爬树摘桃儿的时候,郁苒就会背两句经书了。

    平阳城里像郁苒这么会读书的姑娘家可没几个。

    后宅夫人喜欢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摊开来可不是这么讲的。总不能像郑氏一样,私账里面百来个字就有七八个错,郁桃完完全全随了她。

    八岁时候,郁苒和郁桃都馋桌上那碟鲈鱼最后一口肚子肉,郁桃恨不得把嘴伸到盘子里一口叼起,别人郁苒收了筷子,文绉绉来句‘孔融让梨,长姐当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