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华殿外的庭院里,一位身材高挑的侍女捧着个象牙镂雕食盒,乖乖地跪在凿牡丹花大理石地上。

    粉色高腰襦裙绕着嫣红披帛,瞧着打扮倒像是宫里人,但也有可能是为掩人耳目,不想太显眼而已。

    女子的双发髻竖在午后阳光下,孤零零得可怜。

    “你家大人有心啦,回去替我说声多谢。”薛昭仪带着伺诗走来,轻轻地问:“是工部尚书封大人那里来的吗?”

    底下的丫鬟赶紧行礼,双手举高,颤巍巍地捧起洁白如雪的食盒,怯怯地嗯了声。

    “回昭仪,这是我家主人特地让人从金陵带来的洪蓝玉带糕,请您尝尝。”

    伺诗接过来,先放到屋内,又拿出一对金耳环赏给来人,薛绾颜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念梨,是大人给起的。”说话之间笑嘻嘻地抬起头,峨眉如山黛,眉眼颇具万种风情,伺诗不禁愣了下,扭头看一眼薛昭仪。

    “下去吧。”对方语气稍有些变,索性转过身往后走,伺诗一路小跑跟着,抿唇好奇地问:“恕奴婢多嘴,刚才那女孩儿长得真有几分像昭仪呢。”

    薛绾颜并不搭话,绣牡丹花的披帛漂浮在大殿内,忽上忽下,翻飞舞动,成为整个宫内唯一鲜灵的存在。

    她脸上毫无表情,心内却波涛汹涌,面容姣好又与自己脸庞相似,薄如冰片的洪蓝玉带糕,甚至是那个象牙镂雕食盒,时刻拨动着薛绾颜敏感的神经。

    封大人!封穗康。

    说起来也称得上旧相识。

    当年父亲还在金陵任郡守,封穗康是工部任命下来的侍郎,主要负责向宫里筹购木材之类,先皇爱奢华,曾为了宠爱的马贵妃修建新宫,木材全从江南运输。

    彼时封穗康正年轻,姿容美又善谈吐,略长绾颜两三岁,父亲总请对方来府上坐,她那会儿小并不避嫌,所以也见过几次。

    大概他对她一见如故,此后总想着法子给绾颜送好东西,比如自己最爱的洪蓝玉带糕,最喜欢的象牙雕器具。

    起先年纪小也不觉得,直到与段殊竹订下婚约,对方焦急地写信言明情意,她才发现不对,立刻将之前的东西尽数退回,还多加不少银子算作补偿。

    此后对方回到京都,两人就再没联系。即便是段家被抄,她又来到后宫也没有任何交集,再来听说他夫人仙逝,逢年过节时宫里也有机会见面,但始终没说过话。

    好端端的这会儿却出现,又是如此明显的暗示旧情,其实也没什么情意,无非就是年少时偶然见面,谈些诗词曲赋,突然来攀关系总让人心里忐忑不安。

    她又坐到梨花树下的贵妃榻上,瞧着满地深深浅浅的花瓣问:“伺诗,你最近听到宫里什么传闻没有,除了立储君可还有别的事?”

    侍女想了想,道:“再没听过啦,大家心思都在谁会是太子身上,没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