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平不知道的是,其实高鼻子受批评这一点,也是刚刚才有的事情。在此前,哪家企业不是以拥有进口设备或者拥有几个高鼻子工程师为荣的

    即使到现在,企业里仍然喜欢进口设备,也仍然认为鼻子的高度与工程师的水平具有正相关性,拥有几个高鼻子工程师,还是很让人觉得忠实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不敢公开宣传了。

    再往后,中国企业慢慢会觉得国产设备并不比进口设备差,进口设备的主要原因不再是人家的设备更先进,而只是这种设备过于冷门,国内不屑于制造。高鼻子也不再是技术权威的象征,有些企业在海外建立研究院,雇一帮高鼻子工程师,也是当民工用的。

    这就是发展阶段的差异,水到渠成,也用不着太过焦虑。

    “唐总,你对外教的理解,可能也有一点点偏差。我们学校里现在聘请外教,主要也并不是让他们当口语教师,而是作为专业教师的。对了,孙主任,你们系不是一直想从德国引进几名机械专业教授吗,你把这个情况向唐总和张总介绍一下。”范文平说道。

    “好的。”孙凡卓应道,接着转头对唐子风和张建阳说:“唐总,张总,我刚才的话,说得有点急了,没解释清楚,可能让你们误会了。我们高校讲国际化,并不是为了聘几个外教来装门面,而是国外有些教授的水平的确很高,而且他们的知识结构和我们国内的教师大不相同。

    “引进这些教授,有助于促进学术交流,提高我们的教学和科研水平。高校里经常说远缘杂交这个概念,就是说同一个学校,或者同在国内,大家的思维方式都会比较雷同。如果能够引进国外的学者来任教,或者参与科研,就能够带来一些新鲜的思维方式,这才是国际化的主要目的。”

    孙凡卓这话,并不是胡说八道。事实上,高校的国际化指标,并非中国才有,甚至中国也是从国外学来的。国际化对于高校的意义,正是促进学术交流,打破一个国家内部长期形成的思维定势。

    这种思维定势并不仅仅局限于社会科学领域,在自然科学领域里也同样存在。说个简单的例子,新中国最早的工业化是来自于苏联援助的156项重点工程,导致的结果就是中国的工业技术体系带有很强的“苏式”风格,与欧美的技术完全不同。

    前苏联在与西方的技术竞争中落伍了,导致全球最先进的技术基本上都是欧美体系,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只能抛弃苏联体系,全面转向欧美体系,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极其庞大的。

    国内高校最早提出“远缘杂交”的概念,并不是针对国际化,而是针对校际交流。

    在早先,各学校都热衷于把优秀的学生留下来任教,形成门派传承。有些系里七八成的老师都出自于同一位大牛的门下,大家平日里都以师兄弟相称,让外校毕业的老师觉得自己是小姓人家,不敢吱声。

    这种师门传承的好处是大牛教授能够在系里呼风唤雨,但凡有点好处,师祖先拿,师伯师叔后拿,最后再轮到弟子辈。那些在师祖生病时忙着床前侍候、端屎倒尿的弟子,最终就能得到师祖传下的衣钵,等师祖百年之后,他们再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师祖。

    这种近亲繁殖的现象,使很多原本很有生气的科研单位迅速堕落,单位内论资排辈,排斥异己,师门之间互相捧臭脚,共同搞学术**,把个学术圈搞得乌烟瘴气。

    鉴于此,许多学校和科研院所纷纷出台规定,限制本校学生留校,积极引进外校毕业的学生,这就是远缘杂交概念的来源。

    这个概念再推广到国际层面上,就是国际化的理念了。教师间的国际化交流,学生间的国际化交流,以及教师与留学生的交流,都能够产生出思想的活力。

    而思想活力,才是一个学校最核心的价值。

    国际上最知名的高校排行榜,无不将国际化作为一项重要指标,并不是无聊之举,而是因为国际化水平的确是有用的。有些圈外人看了一点啥揭密之类的,就跟风起哄,说什么国际化是面子工程,这就是把全球的教育界人士都当成傻子了。

    有句话咋说的:不要用你一时的兴趣,去质疑别人赖以为生的职业。

    唐子风不是搞教育的,但他有足够的理性,让他能够听懂孙凡卓的解释。其实孙凡卓讲的道理,唐子风原本也是懂的,苍龙研究院也有引进的外国工程师,还有大量海归,这些人在研究院的贡献,并不仅仅是自己能够设计出什么产品,还在于能够给那些纯粹国内教育背景的工程师提供启发,这也算是一种远缘杂交吧。

    “孙主任,范校长刚才说,你们打算从德国引进几名机械专业的教授,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对方愿意接受你们的招聘吗”唐子风向孙凡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