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虫一同扭头看向引发这场矛盾的雄虫。弗里曼在喻子游露面的一刹那眼睛都直了,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壳发芽生长。他理了理衣袖,装模作样地挂上在首都星雄虫聚居区很受欢迎的亚雌式笑容。

    温文尔雅、得体大方,但在弗里曼脸上只剩违和与虚假。显然,他正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之中,没有发现这一点。

    卡莱尔收起狰狞的表情,仓促之下还是显得狠戾,与他表现在喻子游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雄主,他——”卡莱尔急促开口,却被喻子游不慎在意地打断。

    喻子游摆了摆手,道:“怎么还不请‘客虫’进来?”他刻意加重了某个词的读音。卡莱尔仍不放弃,想继续说话,被喻子游再次阻止:“卡莱尔,到我身边来。”

    主客分明。

    卡莱尔卸下所有情绪,低头走到喻子游身后侧方距离仅一步的位置,随时准备上前。

    分明喻子游只是穿着宽松的居家睡衣散漫地站在那儿,他不强壮、也不凶残,甚至嘴角勾着一抹客气疏离的弧度,弗里曼却无法轻视他,还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自己才是小丑虫的错觉。

    喻子游示意他到大厅里坐下,端出两杯沁脾的清茶。卡莱尔立刻有眼见地接过,在桌面上摆好,坐回去时喻子游伸手过来,他低下头,让喻子游抚摸头顶。

    如此平和有礼的场景,弗里曼却莫名感到了压力,比星兽锋利的尖牙更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弗里曼严阵以待起来,他故作绅士地说:“尊贵的艾斯阁下,我向您介绍我自己,我叫弗里曼·席尔维斯特,现任NH1472星驻星军团总指挥。我今日来拜访您是听卡莱尔提起您是一位优秀、富有魅力的阁下,他在我这里购买了这间屋子里全部的用具和一批高端雄虫用品,相信您已经享用到了。”

    话语在此停顿,弗里曼希冀着喻子游能回应他些什么。

    喻子游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客气道:“优秀算不上,我听我们家卡莱尔说弗里曼指挥和他同是S级雌虫,虽然他在流放星长大,不比弗里曼长官家世显赫、是帝国倾力培养的将星,但仍期望能和您有同桌而谈的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东西我已经用过了,品质很不错,不枉卡莱尔的用心,感谢您的特意回访,我很满意。”

    一席话听得弗里曼气堵在胸口想炸开又不能,他维持不住笑容,死死盯住喻子游看,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破绽。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还是那副礼貌矜贵的高等雄虫样,可他分明是——

    灵光终于光顾了弗里曼的大脑皮层,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一个在偏远低等星长大、又被拐卖到流放星卖淫的低等雄虫,怎么会有这样的相貌、气度、仪态和一张暗藏机锋却处处挑不出错的嘴?

    他看出了弗里曼藏在撇脚礼仪下的傲慢,并给予了体面又沉重的回击!

    弗里曼嘴上说着尊贵却句句不提冒昧来访,更不谈身为帝国军官解救被拐雄虫的职责。嘴上夸着喻子游优秀实则是彰显自己的财力,潜台词是你跟着我就能一直享受这些优秀的阁下才能享受的东西!

    假使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喻子游,而是那个“命途多舛的低等雄虫”,弗里曼甚至连假面都不用戴,只需昂起下巴轻蔑一瞥,就能轻易瓦解他的内心防线,获得可怜的深陷泥潭的雄虫的一切……

    于是喻子游用最礼貌的话术、最全备的礼仪、最无懈可击的态度告诉他:你,弗里曼——一个享受着帝国顶级资源、被家族砸钱造就的S级雌虫,也就和克莱尔这样一无所有的流放星矿虫一个等级罢了。你甚至还扔掉军雌的骄傲,拿军团资源来做自己的商虫勾当,做完一单大生意还要上客户虫家里回访。卡莱尔用心为我寻摸,我很感动,至于你嘛——

    我很满意你的表现,给你五星好评。

    被无形的手狠狠扇了耳光,弗里曼强行按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和那一缕四处乱窜、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喻子游一字一顿道:“艾斯阁下,您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