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年少时便是六国闻名的“疯了心的秦贼”,然而性子的乖张并没有耽搁他在庙堂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后来破江东,灭西戎,一手造就了占据江山半壁的虎狼之国,至于那些亡国贵族,杀的杀,流散的流散,只留下一个楚王完好无损,时不时还要召进宫来。

    说是叙旧,实则是恐吓,猫戏弄耗子似的,简直叫人卒不忍看。

    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魏郢还是公子郢的时候曾做质于楚国,有传言说他与楚王后有旧,不过那大概只是传言。

    楚王后周氏虽有姝丽的艳名,却也是出名的淑女,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又怎会做出私通这等□□事?

    她十五年前便死于寤生,也就是难产,早早成为《楚史》中的人物,没赶上楚国破国,也是不幸中的幸。

    王后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年庚。

    那年秦王十九岁。

    公子王孙都不敢出声。太后也有涵养,脸色虽难看,仍镇定地用乌木镶银的筷子卷起炙鹿肉,在小漆碟里沾了点茱萸姜汁。

    殿内万籁俱静,静得可怕,忽听湘帘外传来渺渺管弦声。

    众人循声望出去,正看见对面高台上站着个纤细的女人的影子。很快,弦乐绞紧,女人竟也随即翩然而动,一个折腰,翻飞了裙摆与袖角。

    婉若游龙,贯穿身后一轮圆月。

    祭典的宴会上让歌伎跳舞?这是唱哪出!

    众人面面相觑,管事的黄门更是吓破了胆,急忙叫人去探查。

    只有魏郢见怪不怪,扭头望向太后,哂了一声,“这又是太后的好主意?”

    魏郢这些年既不立后,后宫也没什么正经嫔妃,太后总是想尽办法地给他往宫里塞人。可这回真不是她老人家的手笔,连太后自己都怔住了。魏郢也不理会,命人把那跳舞的女人押来。

    “寡人倒要看看,太后这回又给寡人选了个什么样的美人。”

    是他的一贯的语气,散漫的声线里藏着刀锋。

    然而那女孩子竟是自己跑进来的。

    被派去押送她的小黄门一路跟在后头,走过门槛的时候,殷勤地为她提起了裙角。

    她人是雪白的,却穿着火红的曳地拖泥裙,所行之处,仿佛把那漫地的青砖也染上了红印子。上着雀蓝洒金短襦,臂间缠着散花帔子,云鬓高耸,插满金叶步摇,玉珠珊瑚珠随着步履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