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沈括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苍灰的脸色居然红润了不少,他连理都来不及去理门口的刘伯和沈清直,虽然依然沉着脸,却连忙上前一步拽住了沈谦的袖子,不由分说便往桌边上拉去,一边费力弯腰地去扶圆凳,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来来来,快快,五郎快坐,让祖父好好看看。”

    说着话他便把笑呵呵的沈谦摁坐在了圆凳上,又从旁边扯过一张圆凳自顾自的坐在沈谦对面,这才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沈谦,连声说道,

    “好,好,是我家五郎,长大啦,呵呵,真的长大啦。祖父在西溪就听说你的痴病好了,却如何也想不到……嗯,嗯,真的好了……”

    沈括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不知所措的抬起头四处乱撒着似乎想找什么东西。这时候沈清直才彻底回过神来,一把扒开还愣在那里的刘伯,惊喜万分的大步冲进屋里扶着沈括的肩膀表功似的连声说道:

    “爹,爹,刚才五郎跟我说,嗝——说了,他是自己要来的。”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

    沈括两只浑浊的眼睛都快笑没了,点着头连连拍着沈清直的手道,

    “快快,你那什么……哦哦哦,快去让老刘煮些好茶,一定要好茶,狮峰龙井,一定要狮峰龙井!老刘,这是老夫的亲侄孙呐,老夫亲二哥的孙儿!”

    “哦哦哦哦,果真,果真是一表人才,呵呵,呵呵……”

    沈括这颠三倒四的一阵令下,顿时跟炸开锅了似的,沈清直和刘伯手忙脚乱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好了。这还用说么,老家里的人都是一帮子现来现的“实在人”,就算沈谦不说,沈括他们心里也明白的很。沈谦说是自己要来的一点都不突兀,只能让沈括觉着家里终究还是有人在念想着他,能体谅他,再加上那句“你是我祖父”,这就更加点题了,虽然不能彻底打掉沈括这么多年来的郁郁,但终究也算是老怀弥慰了。

    不大会儿工夫香茶奉上,沈括早就不知道絮絮叨叨的叹了多少气,直到沈清直颠颠的重又跑进来,他才连忙招手道:

    “二郎,老夫这会儿劲头正足,还得快些赶出这份手稿。你也别光顾着喝你的酒,还不快点陪五郎出去找个好些的酒肆坐坐,这都什么时辰了。”

    “是是是,孩儿知道,孩儿知道。”

    沈清直的酒劲儿早不知道跑那里去了,连声应下差事,这才摆出一副当叔叔的派头冲沈谦一笑道,

    “我说五郎,虽说你是杭州的蹲地虎,可这是你二叔家。一切客随主便,吃的好吃不好你也得给我忍着,谁让你是小辈呐……嘿嘿嘿,那个,爹,孩儿可说什么也喝不下去了,再喝就得吐了,倒不如先带五郎就近去李干娘店子里坐坐。反正难得您老见着五郎高兴,让他多住两天陪您说说话就是了。”

    “呃,这……”

    沈括登时满脸的不乐意,瞪着沈清直起了起身才埋怨道,

    “啊!有你这么当叔父的么?你也不问问五郎忙不忙便替他乱做主……”

    这双簧唱的……沈谦连忙鞠身站起,连连摆着手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孙儿哪有还什么别的事?照应好祖父才是正经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