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走得更早些,我还没见着她面的时候就走了。

    她三十岁那年查出来的肺癌晚期,那时候家里不富裕,没钱治病,她就没跟人说自己得了癌,一个人硬扛着,直到快不行了才跟其他人说。

    她说她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省钱,这病听着吓唬人,谁知道会不会以后都在医院过?她可不想那样,她想死得自由一点,不想被困在白方方四面天地里,听着就可怕。

    两年后,在一个晚上,她咳血咳死了,剩下小老头一个人继续奋斗。

    奶奶走后,等到我爸长大成了家,老头就对彭城这儿没什么留恋的了,受命去某贫困县做一个防汛工作的小领导,一个人在那里扎根工作了半辈子。

    老头治洪很有本事,那里的人都很尊敬他,索性如此,许多年他都不需要我们操心。

    “都是糟老爷们,整那些温情的事儿做什么?没那必要,以后不用成天打电话过来,这儿忙着呢!有事,真出了事,这儿自然有人打电话通知你们。”

    一语成谶。

    除了过年过节,我们都很少互相联系了。这再有消息,真的出了事。

    这里地处中原,发大雨格外频繁,频繁到小老头落下一身病,根本走不开。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瞧一瞧。

    上个月变天,夜里来了一场大雨,老头淋着雨指挥排涝,结果村里有一个小孩子被吓着了,鼻涕眼泪流了整脸,哭着到处跑,要妈妈。

    老头见不得小孩这样,看着揪心,心疼啊,赶紧去追去救,谁想到一阵大水拍过来,两个人都被淹了冲走,岸上的年轻人想捞没拉上,没救回来。

    凌晨的时候防汛工作结束,一群年轻人低头站在两具尸体前沉默,老村长来来回回地走,骂到最后没一个人说话。

    “为什么会出现小孩子在外面跑的事情?你们的工作是做给狗看了吗!”

    “老董那么瘦一个人,你们难道拉不住么!”

    “跪下!”

    ......

    我是第二天下午赶到的村镇。

    村里的人,但凡熟悉老头的,都很惋惜老头的死去,于是给老头办的白事格外细致用心。

    因为洪水刚走,每家每户家里都有些潮湿感,村长觉得把董老先生的遗体放在里面不妥当,就和几个村官一块凑了钱,给他安排了一辆干净宽敞的灵车,停在道路内侧的水泥路上。

    灵车前是每户村民自己拿出来的自制木凳,放在棚子下面,谁来磕头嗑完了不想走的,可以坐在这聊聊天,聊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