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知为何,此时的萧墨宸仿佛回到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浑身都散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苏皖猛然惊觉眼前之人身份,不敢造次,躬身行礼。

    萧墨宸微挑起眼帘,漆黑如点墨的瞳孔掠过极为复杂的光芒,半晌,他才搁下手中毛笔,自嗓子里吐出一句话来,声线凉薄如同今夜落下的雨水,瞬间结冰,“你有何事?”

    “请王爷带苏皖入宫,面见圣上。”短时间内,她已想出各种办法,唯独面见圣上,达成这笔交易,才能以绝后患。此时此刻,苏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犹如汹涌波涛中的一艘仓船,随时可倾。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接触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苏皖没法去想,掐灭心头不断起伏的思绪,深吸一口气,眸光复又坚定。

    “哐当”一声,台上的烛火跌落案桌,萧墨宸扔在地上的纸张顿时被点燃,窗户“啪”的一声被推开,风雨欲来。萧墨宸的声音在风中含糊混杂,随后顺着风清晰的传到她耳中,“好。”

    至此,二人算结成同盟,她会是他的臂膀。苏皖原想逃离这些权谋之争,没想到,她还是只能卷入其中,一如前世。只是前世,她后知后觉,受制于人,现在她看的清楚,再不会让自己落入那等尴尬地步。

    苏皖十指相扣,冷笑不断。要说苏南捷在朝中虽为尚书,可依着祖父的地位,绝不会止于此,祖父不帮他,到底是因为觉得苏南捷才止于此,还是另有所图。据说,柳将军早年曾与宁候交好,然,宁候被贬江南,他便同他斩断联系。

    苏家就在这当口迎娶柳如眉为妾,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苏皖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想越觉得此事后边隐藏颇深,握着杯子的手掌不自觉的缩紧,偏头望向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的萧墨宸,眼底陡然涌出惊愕之色。

    原来这一切是早都算计好的,宫门就在前方,她有两条路,一条是拆穿宁候的苦肉计,萧墨宸从此落入凡尘,永无翻身之地,一条是背弃苏家,明哲保身。

    萧墨宸似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御书房前,苏皖手掌颤抖不断,回眸望了萧墨宸一眼,报以微笑,借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复睁眼望向前方宫楼磅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脚迈进。层层珠帘后,明黄人影长身而立,“宸儿说你进宫有要事禀告,所为何事?”

    苏皖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法从他的话语中辨别喜怒,当即跪伏在地,“臣女有一事想求皇上。”

    “何事?”帝王语调平淡,并无半点惊讶,世人之人所求何其多,什么时候这样的女子也能进宫求见,萧墨宸真是胡闹。

    “求皇上恩准赐臣女苏牧迎娶柳府嫡女。”柳府两头晃动,是为墙头草,这种人,不堪重用,可若用的好,亦是一柄利剑。

    皇帝手上动作一顿,转身走出,目光深邃的盯着她,幽深瞳孔中各种复杂光芒闪过,似在考虑要不要杀她灭口。

    苏皖承受着来自上方的压力,浑身冷汗涔涔,蒙一咬牙,“宁候卧薪尝胆,皇上忍痛出手,不知可想过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皇帝深思片刻,忽而大笑三声,一瞬间,利箭回落,风和月暖,一切恢复之前,他坐在龙椅上,侥有兴致的打量她,“苏南捷竟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不知他知晓,该作何感想?”

    这是最后的试探,苏皖捏紧手掌,蓦然抬手,“臣女七岁离府,十四岁归,亲事遭退,生母已逝,七年时光,犹如沧海桑田,宸王倾心相待,臣女心有感念,愿陪之。”

    她并没有答对苏南捷自己是否不忍,若是有意背叛,只怕皇帝担忧不可终日,若是不忍,留她不得。唯有点明她离府尚幼,与苏南捷感情淡薄,再搬出萧墨宸,才能打消皇帝心中疑虑。

    事实上,她赌赢了。皇帝面上重新泛起柔和的笑意,叫身边伺候的福公公送她出宫。

    外边的雨不知何时停下来,乌黑的云却还坠在天边,四周的光线都是灰暗的,瞧不清楚,她站定,任由萧墨宸将她拉到怀中。

    “苏皖,你真是让本王意外。”萧墨宸嗓音暗哑,目光透过她的瞳孔望见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