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怎么都没想通,好好说着话的人,突然就在自己面前没了。

    那么怕冷的一个人,怎么就敢把自己身上的温热都散开了去。

    昨天下午,孩子们把外婆的身子放在木质凉席上的时候,他自顾自的收拾着桌上的饭菜,余温尚在。

    他喃喃自语道:“看嘛,菜都热好了,没吃上一口”,也不去看躺在凉席上的她。从容的挪着步子,把饭菜放到冰箱里,来来回回,一趟比一趟更慢。

    等到殡仪馆的车到了楼下,他突然就凑近了,小心翼翼的偏着头,将耳朵递到老伴儿的鼻子那里,试图想捕捉到一些气息,可那什么也没有。

    当凉席连带着人被抬出门外的时候,他终于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个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

    霎时间碎掉了他所有的刚毅,哭声支离破碎了这房子里的每一寸空气。

    刚才的力气全都留在了这里,那眼泪可着劲儿的往外奔,就像这初夏的雨,砸响这世界一场悲壮。

    这一天刚好立夏,他记起昨天下午她说着天热了,也该把之前的凉席拿出来洗洗,没曾想,凉席没来得及洗,就作了那样的用处。

    约抵是立夏的缘故,接连着两天,这个小城都被雨水不停的冲刷着,好像要冲刷掉什么的似的。

    连带着街头巷尾,也连带着殡仪馆门前的鞭炮灰,都一道被冲刷了个干净。但这两天格外的热闹,她生前想见的那些热闹的孩子们,全都齐刷刷的出现。

    还有多年不见的朋友,难得一见的老姐妹们,都聚在了一起。

    葬礼在第二天进行,长长的车队,顶着银灰色的晨光,伴随着敲锣的声音,向城外的墓园驶去。

    人们大多睡眼稀松,只有他看着那车上的棺材,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些什么。

    黑色的长队打破了墓园的寂静,他的一方心事开始被慢慢埋进土里,瞬时间,哭天抢地的呼喊声,锣鼓敲打得震天响都混在了一起,这天地有着说不上的凄绝。

    他在人群里,佝偻着身子,安静的像一把泥土,那雨交杂着眼眶里的东西,一直流到墓穴里。

    从墓地回来后,爸爸妈妈忙着处理接下来的杂事,外公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久久的出神。

    天快黑的时候,外公好像突然起了身,在冰箱里拿出之前的饭菜,一个人走进厨房。

    锅铲的声音清脆,整个房子里都听得见,像是要掩饰些什么。他把热好的饭菜端到桌上,又拿了碗筷。

    当他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愣了。那副多出的碗筷,像是在嘲笑什么,锃亮的碗身刺得他眼睛生疼。

    外公拿着那副多余的碗筷向厨房走去,1分钟过后,那个八十多岁的男人,将那副碗筷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眼角的皱纹被泪水浇满,哭成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