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神的凝望着天空中那近在咫尺的Z03号卫星,它巨大的轮廓占据了整个血红色的天空,表面的环形山脉清晰可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砸落而下,压抑的令人无法呼吸。

    “麦克,别发呆了。中尉找你有事,赶紧过去一趟吧。”一旁身着与我同样规格深色军装的士兵不耐烦的将烟头扔在了地上,再用脚使劲碾灭,“既然都加入远空军了,就别一天到晚想着回家了,你知道的,这儿距离母星足有0.1光年之远,你若是精神出了问题我们还真没法给你解决,随行的医生里可没有心理专业的呐。”

    我点了点头,默默的沿着通往指挥部的路走去,远远的还能感受到士兵的目光如尖刺般抵在后背,那是一种鄙夷。

    中尉是我已故父亲的战友,我对他私下里最常用的称呼是亨利叔叔,虽然在他的脸永远是那么的严肃,但在我进入部队后得到的种种关怀还是令我心头泛起阵阵暖流,除去爱丽丝,他或许就是我身在异乡唯一的慰藉了。

    对于大部分的军人来说,指挥部或许是一种禁地,但对于我而言却不存在这样的顾虑,尽管我只有被中尉点名时才会来。

    通过了繁琐的安全认证步骤,我终于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此时在一幕巨大的落地窗前,最后的一抹夕阳正斜斜落下,倒映出了一个细长的影子。那是一位挺拔的军人,虽然已经是半百之人,却仍旧未见丝毫疲态,他并没有被开门声所吸引,而是仍旧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为何,亨利叔叔总是喜欢眺望远方,好像那里永远有着吸引他的东西。被他的架势所感染,我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他所看向的地方,然而此时此刻正值黄昏,陆地上的一切都在迅速黯淡而去,唯独留下了军营里的点点荧火。

    “嗯?你来了。”慕然的,亨利叔叔似乎有些意外,他终于转过了身,由于没戴军帽,我能清晰的看见他花白的头发、以及那墨绿色瞳孔里略微的责备。“麦克,你最近的表现非常不好,不但是你曾经的班长,甚至是我走在路上都能听见有关你的事迹。我想不管如何,也不能这样懒散吧?”

    “亨利叔叔,我…..’’

    “不用多说,我知道你根本不想上战场,你所做的不过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军人身份,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爱丽丝吧?”亨利叔叔忽然叹了口气,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同时招了招手示意我也一起坐下,“我其实一直不知道让你来远空军是对是错。只是….只是叔叔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尉,没有太多钱帮不了大忙。”

    “请别这样说,您能免除入伍考试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还有我不需要达到体能标准也能留在队伍,您帮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

    “那都是些小事,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我也不能从那场爆炸里活着回来…….”

    眼见亨利叔叔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我识趣的没有打断他,于是空气在此凝滞,我们两人相对无言的久坐。

    不知过了多久,亨利叔叔忽然轻声问道:“爱丽丝她的身体还好吗?”

    “不是很乐观,但我现如今既然已是远空军的一员了,医院想必也不敢贸然停了她的药,等这次战役结束,我的补贴应该足够还清之前欠下的债务。”

    说话期间,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些回忆,那里有着一位坐在公园的木制秋千上紧紧抿着嘴看起来十分倔强的女孩,晨曦的阳光打在她宛若凝脂般的肌肤上,空气中能清楚的看见点点尘埃和飞舞的金色发丝。

    她就是爱丽丝,也是我此时最牵挂的人,于三年前被查出罹患了可怕的疾病,并迅速耗尽了父亲留下的财产,如今在家里只有母亲还守着她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必须接受叔叔的邀请来参军的理由---这是我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出路。

    “光是靠军队发的钱恐怕不够给她器官重塑,你迟早会被拖垮。”亨利叔叔语气凝重,“目前这里的状况还算是安全,但随着西线战争的白热化这里也投入战斗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远空军会直接奔赴最前方,在那种地方,没人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活到最后。”

    我知道亨利叔叔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感到发自内心的难过,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过只是延缓爱丽丝的死亡而已,却无法改变那个注定的结局,甚至我连我自己的命都无法保证。

    “我这个月给你家打了点钱,虽然不多但若是存起来总归也是种希望。”亨利叔叔又补充道,“我会尽量在战况激烈之前将你调离,或是踢出部队。你们家只有你一个男人了,不能再把命送在这里,你也别太灰心,只要你还活着,总是会有办法的。”

    说完这番话,亨利叔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也回看着他那双墨绿色、关切的眼睛,视线却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了亨利叔叔的眼角部位,发觉那里早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

    没错,我没什么理由去怪亨利叔叔,他已经尽力了。整个军队并不能由他说了算,认为亨利叔叔是根眼中钉的人在军队里并不少。还有,亨利叔叔并不算有钱,他同样有着一个巨大的家庭要靠他养活,更别说这之中还包含了一个嗜赌成性的儿子,完全没有余力再对我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