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旧事,嘉岚不觉有些惘惘。几年前的季言庭儒雅中还有些青涩,举手投足尽是一派书生气度。

    在官场浸淫短短数年,如今已是进退有度,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就是再出现十个余小婉,大抵也不会出现当日那心梗般的神色。

    季言庭来年春就要北上履外交次长的职,余小婉定然也会跟过去。季言舒此际闹出这档子事,想必乃兄不会坐视,肯定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够放心,大抵也会被他哥拎去北平。

    嘉岚在沪上朋友已剩不多,此时又少两个。当日嘉岚回国,余小婉他们一起到码头来接她,还敦促着问:“你们两什么时候结婚?”

    眼下没的敦促了。

    嘉岚轻叹口气,走回到床边。

    顾昭方才和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见你回国之后工作还未定下来,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本来她手握大笔华亚银行的股票,梁淞铭又在华亚银行做事,已与行长说好了要过去工作。原打算这周待行长从北平回来,一起吃个饭,就把这事定下来。

    眼下这般,她怎么过去工作?

    和梁淞铭朝夕相对,她自问没那个心脏,能做到一点没有反应。

    想着,嘉岚躺回到床上,拿起一本《新青年》翻了翻,不知翻了多久,总算混混沌沌中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次早醒来,本打算就回自己家。下楼吃早饭时,却见昨日那个医生拎着一个箱子匆匆走了进来。

    嘉岚不敢耽误医生,只好问下人李嫂。李嫂支支吾吾半天,说“顾先生昨夜发起了烧,可能是伤口发炎了。”

    “昨夜发烧,怎么医生到现在才来?”

    “我……我方才去给顾先生送早饭,没人应门,才意识到不对劲,叫了医生。”李嫂垂头道。

    顾昭才做过手术,一身的子弹孔,此时躺在床上,晚上没有人陪床也就罢了,居然连个进去偶尔探视几回的人都没有。

    这当的是哪门子大亨。

    嘉岚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生出一腔怒气,口气不觉有些冷:“顾先生生着病,晚上都没人进去看看吗?”

    李嫂垂着头,有些委屈道:“都是顾先生自己吩咐的。说不叫时,不让进他房间,我早上也是敲了好多遍门,不见人应声,才敢进去的。”见她换回了前日的洋装,看架势是要走,忍不住道:“小姐,顾先生待你不同,只有你能自个进他的房间。”

    李嫂这话点到即止,嘉岚已经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

    顾昭手下果然都是人精,想让她留下来照顾又不明说,怕顾昭醒来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