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新年期间,熙儿都没有再问起过麦舒同样的问题。

    麦舒一直在思考,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一个拥有长久的备胎经历的现代男生,在熙儿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应该有那种后背隐隐作痛而膝盖发软的感觉了。但是麦舒明显的缺乏经验。)

    整场对话,隐约让麦舒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劲。毕竟自己和熙儿的生活似乎已经被完好的安放在轨道上了。

    麦舒其实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要一种安稳的生活。麦温还在的时候,麦舒的生活算得上是安稳,但是却不简单。不管是有事没事找山贼借钱,还是特立独行的在山村里读书练武,麦舒总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再加上进城的过程中,偶遇的一条人命,一个阴谋,一堆自己努力想遗忘的财富,一直萦绕在麦舒的心头。所以麦舒特别在意与柳家人在一起的平静时光,觉得如果能这样过下去也好,如果能靠自己挣到钱而不是去找山贼去借,也是不错的。一个十几岁的青年人,脑海中也许有很多想法,但本质上愿意踏出那一步的,至少麦舒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最近的传言很多,尤其是各地越来越恶化的治安,首先的消息就是在过去一年中,西南各地使刀的名家都不同程度的遭到了袭击,有人被杀,有人再击退了杀手后发誓报复。发誓报复的武林高手们呼朋唤友,却无法准确定位自己的仇人,只能先去干掉以前的仇人,总之不杀错就行了,至于这次是不是你,反正也不太重要。各地层出不穷的从械斗到谋杀的案件让官府疲于奔命,为此西南总督大人在盛怒中下令严打,要求各地守备军队配合。嗯,效果是有的,至少街面上的小偷小摸啊,上到拐卖妇女儿童,下到夜敲寡妇门的事件少了不少,各地菜市口杀人都需要排队,但是每天早上,护城河里飘着的尸体仍旧不见少。对于遂县百姓来说,唯一的好处是遂县尚未如其他地方一样乱起来,就迎来了主簿大人的大清洗,反倒是没别的地方乱得久。是的,不用你来杀,我自己杀,你就无法杀人了。

    每当听到又有武林高手杀人或者被杀的消息,麦舒都会神情一紧,不过还好,后来听太多了,倒是都习惯了,自诩风雨不动安如山。

    大年初三,该走的亲戚都走了,再过两天,各个商铺都要开市了,毕竟年要过,饭还是要吃的。现在是麦舒最后的假期。

    麦舒决定出门找张一良聊聊,昨天张一良来柳家买烧鸡,说是家里晚饭加菜,但看向麦舒的神情始终不对,麦舒有些担心。

    大年初三的大街上已经增加了不少的人气,由于正式的走亲访友已经结束,现在正是各路狐朋狗友聚会的时间,街边的不少小吃和酒肆都已经开业,就连柳家都半开着门,若是谁嘴馋了,柳家的厨房仍旧能端出让人流口水的烧鸡。

    张家后巷,麦舒见到了张一良,随行的还有一名少年,穿着衙役的衣服。

    新来的年轻人个头不高,面色冷峻,一直抿着嘴,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但是十五岁的年纪总还是没到让人惧怕的地步,据说这名年轻的衙役连震慑街边二流子的气场都奉欠。

    这是遂县最为年轻的衙役,他的父亲据说死于一场疾病,却得到了现任县令—上一任主簿大人的亲自哀悼,大人亲自许诺给他这个衙役的前程。每当县令大人出门,大家都能看到这个小衙役一脸严肃的护卫在左右寸步不离,说是在报答主簿大人的恩情,县令大人也非常喜欢这个不喜欢说话的小伙子,几次公开夸奖他,说三班衙役的班头迟早就是他的,这倒是羡煞了不少人。

    马俊,这个衙役的名字。

    马俊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在他成为衙役不就之后,有一次来柳家买了两只烧鸡腿,说是要回家带给老娘补补身子,就在麦舒包好鸡腿递给他的时候,马俊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和张一良来找我吧,今晚我巡夜,就在张家后巷。”

    说完,马俊面不改色的离开了,面不改色对于一向面瘫的马俊来说,非常的容易,但是对麦舒来说,就是个煎熬了。听到马俊的话,他第一想法就是在下一个路口的拐角,直接结果掉马俊,不管他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干掉总是没错的。可惜,这样的想法也就想想而已。

    当晚,麦舒和张一良赴约,麦舒的长刀提前藏在了张家后巷的柴火堆里,翻脸成了预案之一。

    两更天,马俊出现了。

    马俊倒是比想象的坦诚,一见面,他就提出了几个麦舒他们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

    第一个倒下的是李家,后来倒下的很多都是上任县令的亲信和支持者,如果这一点能看做是主簿在清理掉县令的触手的话,那么,为什么县学教授也被牵连进去了?如果仅仅是县学教授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么县学前十名的家庭,有好几个都被牵连进去了,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没有让出自己在县学的名次。

    这个问题让麦舒和张一良冷汗连连,的确,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把主簿的行动看成了针对政敌的打击行动,却没想到,讲究效率的主簿一次性把好几件事情都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端的是高效办公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