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舒回到了城外的庄子。

    随身带着一张请柬。

    在内心的交锋中,麦舒一度想把请柬撕碎再扔回去。在微弱的理智的干扰下,麦舒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也许柳熙儿的做法算是背叛,也许不是,从柳熙儿的立场上看,麦舒看到了脱离苦难的希望,而自己却显得如此的乏力。

    曾经麦舒问过麦温,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坏人,县里的流寇山贼几乎支撑起了麦家十几年的用度,尽管麦温在杀贼,尽管麦温的手段算不上温和,但是坏人依旧杀之不尽。麦温回答道,因为绝望,他们走投无路,自己活不下去,于是就也不想别人活。

    年幼的麦舒在村口大槐树下斑驳的树荫中,怎么都想不明白,难道是他们的地里不能长出粮食来吗,为什么就会活不下去,童年的幸福也许只需要一块黄糖。黄糖在麦舒的嘴里渐次化开,树荫随着日光西斜扫过了麦舒的身体,懒洋洋躺在大石磨上的麦舒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感受到绝望,口袋里有糖,麦温在家炖着汤。

    脑海中闪过了柳熙儿和自己相处的剪影,在纯白的背景中不断闪过,如同大槐树的树荫,斑驳的黑影在麦舒的心中,渐次化开,黑雾开始弥漫,些许微光已经无法再照亮任何的角落,当内心再也不能透过黑雾看到一丝亮光的时候,麦舒冷静下来,他知道,如果说童年有梦,现在就是到梦醒的时候了,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在阻止他。他想起了麦温告诉他的那句话:梦,等不来,自己去找吧。

    马俊和张一良正在对骂。

    就张一良的内心来说,是非常想揍马俊一顿的,可惜,他还被绑着,只能进行语言输出,而一夜没有休息好的马俊明显在反应上吃了亏,被张一良骂的抬不起头。

    麦舒进屋,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开始冻结整个房间,张一良和马俊都闭上了嘴。张一良想说些什么,只见到麦舒走向房间的角落,就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之前,他们听到了麦舒平静如水的声音:“我们需要先休息,才能做些什么,时间还来得及。睡到太阳下山再说。”

    马俊非常同意麦舒的说法,至于揪心家人且睡了半个白天的张一良,他来不及反对,只能听着房间内鼾声四起。

    ……

    县衙再次接到急报,又一只商队在前往遂县的路上,甚至是在离县城不到一天的路程的地方,被山贼给劫了。商队掌柜心有余悸的给刘县令报告:天刚刚黑,大家伙就地扎营,刚刚端起碗,山贼就出现了,请来的护卫没过上两招,便被打瘫在地。一个喽啰样的山贼将几个护卫堆了起来,弄成了个凳子一样的东西,就见到那个头领坐在了护卫的身上。有个护卫吃痛,喊了一声,便又换来一顿好打。

    头领告诉掌柜,自己无意杀人,如果自己真要杀人,这个商队留不下来半条狗命,但是行走江湖,讲的是义,如今官逼民反,活不下去了,他需要掌柜的帮助,尤其是在财物方面的支持。

    “我要得不多,你们货品的三成,我保证拿走三成后,你们还是有得赚。当然,如果你们交税,那最后亏了本不能怪我。”山贼头领虽然蒙面,但是掌柜的却觉得他在笑,听声音,头领的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你们明天上午就能进城,到时候尽管放心的去高官,我祝你们能有个好结果。如果你们要去告官,麻烦帮我带句话给刘县令,我丢在遂县的,需要百倍的拿回来。他知道我是谁。对了,他的小妾不错,本来我也想带走,想不到他居然把人给杀了,所以除了钱以外,我还需要带走一个人。”头领不紧不慢的说,“告诉他,百倍的钱,加上刘立业的人头,不然,遂县安宁不了,如果他想来找我,他知道我在哪。”

    刘县令气得浑身发抖,百倍的钱财关系的是身家,小妾的事情就完全是脸面了。当晚,是刘县令下令,刘立业亲自动手埋的舒秀儿,这件事本来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也下了封口令,对外只是宣称这个平日里深居简出,一个月出门一两次的县令小妾回娘家省亲了,想不到还是被外人所知。刘县令强行微笑安抚了商队掌柜,然后下令对商队征税,再把掌柜送出了县衙。当着县衙外聚集的正在八卦的百姓,刘县令说:“山贼即将被剿灭,请百姓放心。”

    随着越来越多被劫的商队和走单帮的商人来到县城,城内的传言愈发丰富起来。

    “头领说了,县衙还关着他们的人,如果县令再不放人,被劫掠的就不止我等行商,县城内恐怕也保不住。”

    “就三个贼人,怎么可能打破县城?”

    “你怎么知道就三个?我可是遇到了十几贼人,领头的叫做六爷,人称飞天螳螂,端的是厉害,据说还有五个哥哥,各怀本事,手下上千的兵马,他们真要来,我觉得三十八团悬。”

    “你听说没有,上次飞天螳螂进县衙的时候,和那个舒秀儿,对,就是埋掉的那个小妾,那个厉害得咯,说是动静太大,连花瓶都打碎了……”

    “真的假的,那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