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色一滞,贴在裤腿边的一只手偷偷掰起了指头,过会儿才回道:“快有两个月了。”

    “怪了,”蜀孑不明显的挑了下眉梢,状似认真的跟他闲聊:“方才在街上,你不是说一家人来宁城有半年了?”

    男人抬了抬眼,见蜀孑还是盯着自己不放,脖子一缩,苦哈哈地尴笑道:“爷您不知道,我们是外乡来的,一进城也没个落脚地方,都是东边睡几天西边睡几天。后来寻到这村子,见这间草屋荒着没人住,一家四口才搬过来。”

    蜀孑点点头,算是听到了,再问:“那你妻子葬在哪儿了?”

    “后山,”男人伸手给蜀孑指了个方向:“苦人家买不起棺木,弄了张草席就给葬了,我对不住孩儿她娘啊……”

    二人正说着话,烧好热水的易笙回来了。他眉头微皱,看了蜀孑一眼,蜀孑会意,找了个由头迈出屋。

    易笙跟在他身后,两人绕到离草屋外的一条路边,易笙道:“这家人太穷了。”

    蜀孑心里想的不是穷不穷的问题,但他没提别的,只温声道:“怎么了?”

    易笙愁眉不展,叹道:“锅是破的,柴火也没有,水缸里的水都要见底了。要不是你带了米面来,孩子们今晚吃什么都不知道。”

    蜀孑听完易笙描述,愈发确定了心中所疑。但此刻不好露风声,更不想引起易笙的担心,便抬手在他肩上安慰式的拍了拍,道:“要不是穷到这份上也不会卖儿卖女。你先给孩子们做点饭,我再找他聊聊。”

    暮色逐渐遮盖了大地,深山里的村庄家家户户点灯燃烛,一簇簇火苗像嵌在夜幕中的萤火。蜀孑返身回到草屋,男人正探着个脑袋从窗边往外看,听见动静扭过身,见是蜀孑,脸上堆笑道:“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啊?”

    “怎么,急着送客?”蜀孑重新落座,一条腿架着另一条,脸上带着点笑道:“我既然答应了要救你和两个孩子,只送点吃食怎么行。”

    男人一听,登时眼里放光,有点急不可待的往蜀孑那边快走去几步,喜道:“爷,您这是还要赏点别的吗?”

    “当然。”蜀孑说着话,从衣袖里摸出一只钱袋子。半月前他们启程上路,为了财不外露,易笙提议将大部分金锭子兑换成钱票收在行囊里,只取了十两金换成银子和钱串,路上方便花销。这会儿蜀孑掏出钱袋,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中取一把碎银,往桌上那么一磕,问:“够不够?”

    男人眼里的火花在看到银子的一刹那仿佛能把这座草屋给点着了,胡乱点头的样子活像公鸡在啄米,直勾勾地朝桌案走去,半丝余光都没分给蜀孑,嘴里念叨着:“够,够够够……爷出手阔绰,小的谢爷的赏!”

    蜀孑按住了男人迫不及待来抓钱的手。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慢条斯理道:“钱是肯定会给的,毕竟你还有两个女儿要养。但是——”

    男人像是等不及他这般拖拖拉拉了,主动挤上前接话道:“但是什么?爷您有话就直说,小的绝没有不肯的!”

    “好,”蜀孑被他激起了兴致,声音都提了提,道:“也没什么大的要求,就几个问题,你若如实交代,这零零总总二十两银子就都是你的了。”

    男人手上攥着银子,哪还听得进其它,只晓得兴奋地狂点头。

    蜀孑道:“这草屋是你一家的落脚处,虽说没了老婆,但你们父女三人总要吃饭睡觉——可为何屋子里发霉泛潮,碗筷上也全是灰?明显是多日未动的痕迹,难道你其实并不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