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衍仰躺在病床上,两只手搭靠在脑后,轻叹口气。

    整整十年,年少时代的往事,他忘了,颜溯也忘了。唯独少年面容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相隔十年之久,依旧能一眼辨认出,颜溯就是当年的An。

    沉默、倔强、疏离。

    像一只在人间飘荡的幽灵。

    ——“我记性不太好,忘了很多事…”

    ——“那时候,魏寄远…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十几岁的时候吧,我忘了。”

    ——“尖刀?他死啦,为国捐躯,英勇就义,死得其所。”

    严衍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没想明白,为什么他能那样平静又冷漠地说出,自己死了这种话,还是说,在颜溯心里,活着和死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他对残酷的人间毫无留恋。

    十六岁的时候,他离开了严衍。二十二岁的时候,他离开了魏寄远。直到重逢,相隔十年,却再不复当初少年意气,只剩下残缺的伤痕累累的躯体。

    严衍瞪大眼睛凝望虚空,颜溯是不是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会为他停留?

    严衍抬起胳膊擦眼睛,良久,他在寂静的黑夜中坐起身。

    颜溯的ICU就在他头顶,楼上正对他那间。严衍一直都知道,不过始终没敢去,他怕颜溯醒不来,又怕颜溯突然醒过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也许是近情心怯,也许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太想抓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撒手离去,为什么喂他吞下那枚药,为什么把他忘了。

    十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屈指可数。

    严衍慢吞吞地爬上楼,走三步停一步,怕自己看到颜溯那张脸就想揍他,又怕揍完后自己得心疼的要死。

    走廊有灯,ICU的灯熄灭了,只有仪器提示灯闪烁。

    严衍跋涉一般地步过去,驻足在窗前,隔着小圆窗,望向了病床上的人。

    颜溯床边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