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春园是最偏僻的一处院落,紧挨着街巷,白日里熙熙攘攘,到了晚间反倒是在静谧不过了。

    家里的下人遣散的差不多,锦姝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夏河还照常在她身边伺候着,芙蓉跟着王妈妈忙活厨房里的事儿,锦姝并不觉得身边少了伺候的人就不凑手,相反,她觉得忙忙碌碌得更充实些。

    夏天最迷人的是夜,有清风出来花草香,有知了和蛐蛐争鸣,有月辉在云彩的阴影里躲猫猫,有从井水里新捞上来的西瓜,有白胖胖水嘟嘟的桃子。

    就在这样的夜晚里,锦姝洗了澡,穿着一身清凉,袖子是薄纱状,一伸手就掉下去,露出光滑的胳膊,头发还带着水意,也没有绑起来,就这样散开着。院子中间是一颗十分粗壮的梧桐树,树下摆着一张榻,铺着凉席,摆了凉枕,锦姝四仰八叉躺在上面,头发在榻上散开一片,夏河坐在一边,用干燥的手巾给她擦拭头发,又用木头梳子帮她通头发,手指肚软软的又有力量,去给锦姝按摩头皮,锦姝舒服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

    旁边席上摆着一个对半切开的大西瓜,锦姝一骨碌坐起来,转了个身,和夏河面对面坐着,拿着勺子剜西瓜吃,一边称赞,一边举着勺子送到夏河嘴边,夏河一愣:“姑……姑娘这是做什么?”

    锦姝笑道:“你尝尝啊,这西瓜可甜呢,还带着沙瓤,快吃啊。”一边又将勺子往夏河嘴边凑了凑。

    她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黑暗中一双墨黑的瞳仁反射出天上的星辰,圆圆的脸儿,圆圆的嘴儿,怀里还抱着半个圆圆的西瓜,像极了年画里的福娃娃。

    这样一幅画面被刚爬上墙头的程文看了正着,脚底一滑,险些掉下去,忙一通乱蹬,总算找到支撑的点了,胳膊一使劲儿,身子探过墙头,坐上墙头。锦姝正好对着墙头,听见虫子的叫声中那点儿不和谐的窸窸窣窣,一眼望过去,眼睛都瞪大了,程文在那边朝着她一个劲儿摆手比划,又是双手合十。夏河就要扭头,锦姝忙直接将勺子塞进夏河嘴里:“快尝尝!”

    夏河嘴里含着个勺子,锦姝一屁股挪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脑子飞快的运转:“我,我有些饿了,夏河,你去厨房,帮我叫一碗面来吧。”

    夏河不疑有他,锦姝摆手:“快去吧,别回头了,我快饿死了,整一碗鸡汤面吧,别用那种老汤,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油腻腻的老汤,给我炖只新的吧!”

    夏河几乎是被锦姝赶着出了院子的,她一边走,一边觉得奇怪,姑娘一边说饿,一边又不要老汤的鸡汤面,新炖一只鸡得不少时间呢。

    锦姝鬼鬼祟祟估摸着夏河已经走远了,才去小院门口,蹑手蹑脚关了门,还上了门栓,一转身,程文已经从墙头上爬了下来,是真的爬下来,并不是像武侠中轻功飞下来的。只见他双手紧紧攀着墙头,两只脚耷拉下来,还在不断试探,锦姝抱着肩,踱步到他身边看他,歪着头问他:“我怎么记得你会武功?”

    程文哪里有时间想这些,他细皮嫩肉的小手能扒着墙头多久呢,他咬着牙道:“还……还不给我拿个椅子去?”锦姝哦了一声,还是快步进了屋子,那椅子都是纯实木打造的,锦姝思量了下,搬了张小杌子出来,轻轻巧巧放在了程文脚下,信誓旦旦道:“就在你脚底下,你松手就行了!”

    程文已经支持不住了,哪怕是看见了她拿的是张小杌子,心中想的是,总比直接下去强,一松手,锦姝忙跳到一边去,小杌子没踩稳当,一只脚连小杌子边上都没挨上,程文若是有心理准备还好,哪里想过会踩不稳当,直接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还没反应过来,锦姝却吓了一跳,忙拎着裙角上前来:“怎么样?”

    程文后知后觉自己摔下来了,脚踝隐隐作痛,屁股也不好受,他就要叫出声来,锦姝没等他张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把程文的□□声捂在了手心里:“别叫,被人听见怎么办?”

    她刚洗了澡,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刚吃了西瓜,手上带着西瓜的甜爽,指腹十分有弹性,在程文的脸颊边上还按了两下,什么疼不疼的,程文张了张嘴,脑子里蹦出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被人死死捂住了嘴,程逸那小子是怎么做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獠牙来的呢?

    锦姝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裙子落在程文的手边,程文一伸手就摸到了女孩子夏裙薄薄的布料,程文觉得自己猥琐了,因为他居然捻了两下手边的布料,忙停下手来,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锦姝见他似乎要说话,小心翼翼松开了手,软白的手还放在程文的嘴边,随时等着他若是要叫,就接着捂他的嘴。

    这个时候,锦姝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思议,为什么要按照程文的意思,把夏河支走呢?

    “我得起来啊!”恢复了语言功能程文深吸一口气才说,锦姝紧紧挨着他蹲在他身边,他觉得近了,近得他能感受到锦姝身边散出来的热。

    锦姝哦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忙站起来,问道:“我扶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