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下来,唯一的一点热气散去,冷冷的寒气从四处袭来。

    汴京的秋,向来冷得快。

    看来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怕冷的人便要穿上裘衣了。

    顾闻白拖着两条寒腿,走进关着顾长鸣的房中。

    里头只燃着一盏油灯,衬着久未新糊的墙,有种陈旧的时光抚摸在上头的感觉。墙上,挂着一幅于嘉音的工笔画像。画像约莫是年少的时候画的,浓密的青丝梳着垂髫,上头扎着鹅黄的丝带,少女未沾染世俗的眼中,水灵灵一片。她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怀中抱着一只狸猫,笑容似春日的艳阳一般灿烂。

    少女时期的于嘉音,充满了灵气。

    见顾闻白进来,顾长鸣的眼睛阴骛:“贱种。你竟然拿她的画像来恶心我。”

    向来像谪仙一般的人,如今撕开了掩盖自己的外皮,竟然显得这般的没教养,说话低俗得不像一个教导过帝王的人。

    顾闻白垂眼看他。

    顾长鸣向来,哪里有教养。

    他的视线移到于嘉音的画像上。他长得像顾长鸣,而长姐肖母,如今瞧来,长姐竟然与于嘉音生得一模一样。

    怪不得顾长鸣对长姐不闻不问。

    若是憎恨一个人到骨子里去,便连带着自己的子女都憎恨起来。

    他问顾长鸣:“那一年,你为何要陪我们到郊外放风筝,还画了那样的一幅画。”

    这个问题,自在青阳县,便沉甸甸的藏在他心中。他想问个明明白白。年幼的他,是何曾的渴望着父爱。

    顾长鸣却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唇角却是扬了起来:“我陪你们到郊外去放风筝,只不过是她曾说过,她自小对自己要求甚严,是以竟是还没有在春光最明媚的时候放过风筝,不曾享受过春光的沐浴。至于你为何要追问画那一幅画,抱歉,那幅画的主角并不是你。”

    他画的是他自己,以及卫碧娥。

    那幅画在某日忽而不见了,他还曾斥责过于海,但于海的确不省得。彼时于海还将在院子中打扫、打杂的奴仆通通打死了,不叫一丝口风给泄露出去。

    他又想起卫碧娥来,胡茬青黑的唇弯起,有一股诡异的笑容。

    顾闻白又问:“那青阳县县衙里的三具尸体,都是你让湛杰看守的罢?”

    顾长鸣却是阴骛地看了他一眼,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