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绮半倚在树上,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半晌,他也明白了,这大抵是楼里其他人私底下的一些怨言闲话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又更证明了容清溪在惊梦楼里的处境。

    他们说的正是今天的发生的事情。

    今早全楼的人都排队准备着给殷炽弹琴,容绮来得晚,却被柳妈妈领着径直见了贵人,未几,就传来消息说,那少爷不听了,让大家各自散去。他们不会去指责殷炽的喜怒无常,这责任当然被怪在了容绮身上。

    “柳妈妈抬举他,他也就自认为自己是楼里的第一乐师了,平时高傲得很,一点也瞧不上旁人,不过是个瞎子罢了......对了,听说那会儿殷公子发怒了让他滚,你知道吗?”那絮叨者压低了声音道。

    “还有这种事情?你仔细说来。”

    “他那会儿越过孙乐师他们,直接就上去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他跟着柳妈妈上去后,刚坐下弹了个音,就被殷公子赶了出来,柳妈妈求情都没用,就这么灰溜溜的又下来了。说到底,他有哪里弹得比孙乐师好?柳妈妈是瞧中了他那张脸吧?”

    “不然呢?这欢场里,哪有琴师名声比姑娘还大的!他自个儿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但见他来这里没多久,旁人就都知道楼里有个琴师琴弹得好了,哪里有这样的理儿?不过只是乐师罢了,他自个儿识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冷眼瞧着,妈妈是用他捧红那几位姑娘,他自己看人下菜碟,抬自个儿身价,只给那当红的姑娘讲解,且看他日后被妈妈卖个什么价吧!”

    “......”虽然说得三分真七分假的,但这话确有几分道理。一个青楼里的琴师,名声那么大,甚至引得外边的人来跟他斗琴,这本就有些蹊跷。

    至于他们说的那些闲话......容绮垂下了眼睑。

    青楼里的琴师,大多数都是教里面的姑娘弹琴,为他们伴乐。

    而容清溪自身琴艺精湛,却不太会教人,所以他只伴乐。教导楼里姑娘一责,便是孙乐师负责的的。一个性子很独,只专注琴艺,少与旁人打交道的琴师,跟一个日日相处,教导他们琴艺的琴师比,有所偏向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人本来就是偏心的。

    容清溪察觉不到,但容绮知道,柳妈妈有意无意去隔开他同楼里其他人的关系,不让他们亲近熟识。

    她骗他进来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而非是想要做慈善,这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说到底,惊梦楼里,对他怀有善意的,又有几人呢。

    那两人背地里说了一番坏话,话头尽了,又听得前院在喊,便离开了这里。而容绮仍旧倚在树上,垂着眸,看不清楚在想些什么,乍一看过去,仿佛情绪低落的样子。

    “你在为他们的话难过吗?”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道:“他们说的是你吧?”这声音听起来颇为清朗,有种玉石相击般的泠然,但是细听又好像有些阳光一样疏懒的暖意。

    “......”难过是不可能难过的,他还没玻璃心到那个地步。

    容绮微微抬起了头“直视”眼前的人,然而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莫名有些惋惜:“......如果惊梦楼没有第二个会弹琴的瞎子的话,那大概说的就是我吧。”

    “不必将他们的言辞放在心上,能看见与否,并不代表着一切。......你盲的是眼,他们瞎的是心。”听见容绮的话,那人沉吟了一会儿,认真道,听不出半点虚假的意味。

    啊这......是在安慰他吗?容绮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他点了点头,礼貌应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