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炜神清气爽地上了早朝,然后在滋德殿召集重臣开会,在此之前还听取了权知贡举赵行逢的汇报。

    安德裕?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就像去年的那个进士甲科柴成务一样名不见经传——至少是不在郭炜的印象当中。只是这个“安”姓让郭炜稍微敏感了一下,虽然说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这个姓氏,但是中唐以来许多归化的粟特人都选择了这个姓氏,之后更因为安禄山的缘故,又有大量的突厥、沙陀等部在归化汉姓的时候选择了安氏,倒是让郭炜对今年的这个进士甲科出身如何大感兴趣了。

    “安德裕,字益之,河南人,生于天福五年。父重荣,晋成德军节度使,《晋书》有传……”

    郭炜信手拿起内侍递上来的进士名录与吏部查验的履历,刚刚读到这里,心中就是一愣。

    原来是后晋那个举兵的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之子啊……倒是和沙陀部的安金全一家子没什么关系。

    安重荣这个人啊……说起来是后晋的叛臣,在治所对待百姓也颇为酷烈,不过好像起兵反晋的时候,这个出身蕃部的人反倒是以中原守护者自居,更看不起依靠契丹起家的后晋高祖石敬瑭。早在他起兵之前,就曾经明着上表指斥石敬瑭向契丹称臣奉表、罄中国珍异、贡献契丹、凌虐汉人、竟无厌足,最后终于发展到起兵反晋,但是其做法却与石敬瑭迥然相反——不是结援于契丹,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真正让安重荣出名的,还是他的一句话——“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这可谓是五代历史的最佳总结。

    不过当初杜威率军攻破镇州,可把城中百姓杀惨了,安重荣更是被杜威袭斩,然后又被石敬瑭将首级函送契丹,家里人应该也死绝了啊……怎么会留下个安德裕来?

    安重荣是天福六年冬败亡的,也就是郭炜的前身宜哥出生的那一年,那时候安德裕才一岁多点,怎么活下来的?

    “……德裕生于真定,未期,重荣举兵败,乳母抱逃水窦中。将出,为守兵所得,执以见军校秦习,习与重荣有旧,因匿之。习先养石守琼为子,及年壮无嗣,以德裕付琼养之,因姓秦氏……习卒,德裕行三年服,然后还本姓……”

    原来如此……看吏部的记载还真是详细,大概这就是进士甲科的必然待遇吧。天福五年生人,今年也就是虚岁三十,以他出身蕃部将家子而被养于军校之家的身世,二十九周岁不到就中了进士头名,还真是非常难得的,没看那个秦习家里都是以弓矢、狗马为事么,安德裕自小喜欢笔砚文字,都为秦家诸子不齿,也幸亏秦习给了他就学的机会。

    “嗯,不错!以这般身世而能在而立之年得中进士甲科,确实是读书种子、少年英才,吏部要好生安排。”

    郭炜此时由衷地赞叹道。和去年那个三十四五岁的进士甲科柴成务比起来,这个安德裕当真算得上少年英才了,毕竟现在可不是将来的和平时期,在安德裕的整个成长期间,中原经历的战乱可不少,要像寇准、解缙那样的年少提名是很难的。

    “吏部已经拟就安德裕为归州军事推官,不知陛下……”

    听到皇帝突然关心起一个进士的任职安排,吏部尚书张昭赶忙接话,这种级别的官职原本只需要吏部行文就可以了,只不过皇帝如果一定要干预的话,目前也不会有哪个大臣会和皇帝强项就是了,即使资格老如张昭,此时也只好先暗示一番。

    郭炜微微地笑了笑:“这等任职本是吏部事,朕不干预,去归州担任军事推官,从地方基层历练起家,安排得很好啊。对了,关于河东的军政安排,众卿议得怎样了?”

    “河东历来是北部重镇,晋阳更是北地雄城,朝廷取得河东之后必须妥善安排守将,才能与范阳军携手捍卫北疆,且又不至于尾大不掉。陛下属意淮南节度使向训转任河东节度使,又让运筹司军咨虞候崔承孝出任代州与三交口缘边巡检,枢密院与政事堂合议以为此议甚佳。”

    李崇矩的回答让郭炜心中一定,不管是自己的意思已经没人反对了,还是自己的意见十分正确,总归是好事就对了。

    “太原府知府,政事堂拟由监察御史、知瀛州王祜出任,其人在河东之战中出任行在转运使,于河东诸州多有见闻,在刘继元出降之后又受命入城安抚百姓,堪当重任;江南早已平定,吴越又一向恭顺,淮南节度使一职不必再设,遣一文臣出知扬州即可。”

    首相王著的汇报让郭炜暗暗点头,王祜这人那是连符彦卿都不在乎的,由他出知太原府掌理河东民政,让向训可以专心于北面的军事,确实是一个合理的人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