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业的脸色不禁一紧,低声向冯进珂问道:“伤亡当真这么重?”

    对于周军那些射弹兵的射程和威力,刘继业根据这段时间的经历见闻也有一些大致上的推断,所以他从不主张守军在白天出城与周军野战。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即使是在夜间,即使周军的射弹兵基本算得上一直在进行着盲目射击,却还能给自己麾下造成如此之大的伤亡。

    “是啊,节帅,周军的射弹兵就是有这么大的威力,弹丸的射程远、杀伤力大,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弹丸好像用不完,射弹兵也不像弓手那样容易疲累,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歇,而且光靠盲射就伤了我军那么多人。”

    冯进珂心头黯然,从身遭的那些呻吟声和惨叫声来推断,就在自己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内,前沿这里恐怕又增加了数百人的伤亡,而根据先前的经验,他们能够换回营寨内的周军伤亡数十就已经很不错了。

    刘继业的神情凝重了,拧着眉毛盯着一两百步远的周军营寨,看着被灯火照得通亮的寨墙、壕沟,还有灯火之下有序进退的周军阵列,心中有些迟疑难决。

    退,还是不退?

    如果现在退军,那么全军的损失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自己在周军面前铩羽而归的名声则是免不了的,而且军中自此之后将会谈周军而色变,从此再无与敌抗衡的勇气;如果现在坚持不退,再继续努力一把,拚着伤亡向周军的营寨发起冲击,争取在天亮之前给予敌军以更大的杀伤,那么或许周军还可以吹嘘自己在他们面前仍然是铩羽而归,但是军中对周军的畏惧感则有可能降低。

    孰是孰非,到底应当怎样选择呢?

    刘继业还在那里斟酌不定,马蹄声起,北汉军对周军营寨的又一波攻击发起了,随着蹄声逼近寨墙,周军的阵列当中铳声连成了一片,还没等到北汉军进入自己的骑弓射程,扑通扑通的人体坠地声、人的惨叫声和马的嘶鸣声就已经连续响起。

    啪的一声,一个挡在刘继业身前的牙兵在坐骑上晃了一下,然后随着一声闷哼倒栽下马,引得众人一齐惊惧地向那边望去。

    “赶快护住了节帅后退!”

    冯进珂惊恐地大喊了一声,倒是让这些牙兵遽然醒悟,当下就拨马向刘继业围拢过来,就待拽着刘继业和他的坐骑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啪的一声,就见刘继业的头顶一闪,紧接着刘继业整个人从马上往后就倒。

    “节帅……”

    冯进珂此刻真的是目眦欲裂惊恐万状,各种思绪一齐翻上了心头,脑袋中却是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拨马就向刘继业跑去。

    “慌什么?!”

    还没等冯进珂跑到刘继业的马前细看,就见方才差一点倒栽下马的刘继业奇迹般地挺身坐起,挥开了赶来相扶的牙兵,语调沉着地低喝了一声。

    “节帅没事,真是万幸!”

    冯进珂冲到了刘继业的马前,心中还是扑腾扑腾直跳,看刘继业挺身而起的姿态十分敏捷,而且在第一时间就挥退了上前相扶的牙兵,心里面才略略地安定了一些,一时之间只觉得峰回路转。

    不过紧接着冯进珂就诧然了,他两眼直直地瞪着刘继业的头顶,口中有些吃吃地:“节帅……这个……你的头……不是,你的头盔……”

    “呵呵,无妨。想必这就是周军那威力极大的弹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