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传.定公四年》中记载了楚军与吴军之间的一场使用到大象的战争,不过那还不是象兵与象阵,而是楚昭王“使执燧象以奔吴师”。

    根据魏晋之间杜预的注释,这件事说的是楚昭王领军与吴军作战,“烧火燧系象尾,使赴吴师惊却之”,其实也就是和当年田单以即墨单城复国的时候差不多的手段,只不过“火牛阵”改成了“火象阵”而已。

    这种“火象阵”当然不是如今南汉军所使用的象阵,相比于把大象作为一次性消耗品的楚昭王,南汉在对大象的使用上既没有那么奢侈,战术上也没有那么简陋。如今的南汉军显然是把大象作为像马匹一样的坐骑在使用,这可能说明了南汉境内的大象未必有当年的楚国境内那么多,也可能说明了南汉对大象的驯服比当年的楚国要强很多。[]

    当然,“火象阵”终究是历史上存在的成功计策,虽然没有像“火牛阵”那样彪炳史册,却也被史书记录在案了,不能排除南汉军在遇到困境的时候殊死一搏使用“火象阵”的可能。

    不过“火牛阵”、“火象阵”之类的简单伎俩并不难防,这只是计策的使用方出其不意,简单地利用了动物怕火的本能,用火烧尾巴的办法使动物极度受惊,然后驱使动物群胡乱冲撞践踏敌军阵列,让动物群以死为代价冲撞敌军阵列代替敢死队、陷阵营而已。

    历史上这一类计策的输家,其实完全就是输在了猝不及防上面,受惊之后的动物群根本就是不受控的,一旦被放出来就是信马由缰了,之所以一直往前横冲直撞,那都是因为一开始受惊之后的本能惯性。只要防御方预先有所准备,或者让开正面,或者给予冲来的动物群以超过火烧的惊吓,都可以轻松地破解。

    当然,在两军对阵的时候让开正面并不明智,因为敌军基本上会跟在狂奔的动物群后面发起攻击,一旦让开正面使得阵形散乱,那就会给敌军以可乘之机。

    然而给予冲来的动物群以超过火烧的惊吓却是一个相当可行的策略,动物受惊狂躁之后完全就不由人控制了,尾巴上的烧灼感固然会令它们惊恐,迎面而来的大火、巨响鼓噪或者密集的利器更会让它们害怕回避。一旦防御方实施成功,这些受惊的动物群完全可能转弯避开军阵,甚至回头将敌军冲乱,让他们自食其果。

    不过对“火象阵”的防范自然只是以防万一,南汉军多半是不会这么干的。

    然后记载在史籍当中的与大象有关的战例就是南朝宋时期了,《宋书.宗悫传》中记载了宋军与林邑(古国名,又称占城,在今越南)之间的这么一场仗。

    宗悫,“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说的就是他了,这个典故出自宗悫本人的名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

    当时宗悫被宋文帝封为振武将军,随交州刺史檀和之攻入区粟、象浦等地,林邑王出动了倾国之兵前来拒战,军队的前列都是披甲的象群。

    林邑王使用象群的办法,大概就是现在南汉军象阵的滥觞了。宋军在初遇这种军队的时候也是难以抵挡,估计是连着败退了好几阵,然后宗悫从仿生学方面想到了克敌之策,当时已经有“狮子威服百兽”的说法了,而他就是根据这种说法去大量制造狮子的模型,以此来恐吓惊散象群,最终果然成功,象群受惊乱窜,林邑王的军队因此溃散,林邑被宋军攻克。

    之后的历史记载就是南朝萧梁时期了,西魏将领杨忠和梁军作战,梁军使用了大象,而且是将兵刃捆缚在象鼻上,然后驱象冲突敌阵,结果杨忠只是以弓弩强射,就迫使大象转身反走。

    从这两个战例就可以看出来,大象的身躯固然庞大,皮糙肉厚难以杀伤,看起来是相当的可怕,令人无从着手,实际上却是很容易克制的。

    克制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将象群惊退乱奔甚至反走践踏其后军,因为大象的胆子很小。

    人类对大象的驯服,其年头应该不会比马匹更短,但是军队作战最终选择的是战马而不是战象,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说现在中原地区已经没有大象的栖息地了,那么商周时期的河南地区还是多有象群的记载,但是那时候军队的主力就是马拉战车,而不是什么战象。

    当然,这里面可能会有大象比马匹更难驯养的原因,但是看前面的那两个战例,似乎大象的胆子确实要比马匹更小,或者说不容易训练到战马那种程度,这种弱点简直就是一抓就准。

    “如上所述,末将以为狮子模型和强弓硬弩尚且可以惊退大象,更何况我军手段更多,故此只要我军提前有备,南汉军的象阵不足为惧,即使敌军孤注一掷用‘火象阵’冲击我军,最终也只能自食其果。”

    说到了最后,一直在大帅等人面前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孙全璋这样总结道。

    嗬!这小子果然是有对付象阵的办法,听他说话那一套一套的,从《左传》到《宋书》再到《周书》,好像比那些进士的史籍工夫都不差,这都是打哪里学来的?要说是孙家的家传学识么,李延福真是打心底不相信,孙家只是起自定州狼山的豪强,别说和那些诗礼传家的世家大族相比了,经史学识比之中原的多数将门都不如,李延福确定自己是没学到过这么细致,那么孙家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