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治水务虚会议

    “卫州报河水决堤入城,溺死民户数百,去年秋汛,河水溢入南华县。若是在前朝那种离乱时节,大河两岸战乱不休,朝廷无力修护河堤,大河屡屡决口也就罢了,可是如今我朝一统宇内,大河左近地区承平已久,河堤却还是年年决口,这却该如何是好?”

    滋德殿中,三个宰相和枢密使、枢密副使刚刚落座,就听见郭炜如此说道。听他此时的语气,那是满怀忧虑,完全没有了平蜀灭唐之后兴师征伐岭南的意气风发,再看一看他的脸色,确实是满面愁容。

    郭炜是真的很愁。

    周边势力这种有形的敌人已经不被郭炜看在眼中了,哪怕是强如契丹,从那次北伐的经验和历年守边的情况来看,只要能够统一了南方,集中了全国的人力物力,稍事整备,直捣临潢府的难度其实也不是很高。

    但是大自然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人类在自然伟力面前往往都是很渺小的,黄河问题困扰了中国人数千年,肯定是有很多难以对付的地方,然而他作为一个有志于统一全国并且领导一个兴盛王朝的中原皇帝,又不能不面对。

    这事情郭炜确实想了很久,尤其是年年都能接到地方上关于河堤决口的奏报,而自己在统一进程上已经是高歌猛进了,即使不说能够彻底地解决黄河水患,总也不能让黄河年年都这么对着中下游平原地区的稠密人群冲一遍吧。

    只是郭炜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水利问题的了解完全浮于表面,虽然拜现代传媒业所赐而知道很多水利工程与基本思想,但是对于具体细节的了解却是一片空白,甚至还不如熟读典籍与亲历治水的朝廷官员。

    而他一手创建的运筹司,也只是擅长军事方面的决策,对于治理黄河完全缺乏基础,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方面成为一个合格的参谋部。

    好在中原王朝与黄河之间的关系具有相当的关联性与特殊性,大臣做到一定的高度,或多或少都会涉猎到治河领域,而且治河一向也是治国的一件大事,所以召集重臣合议治河却是顺理成章的。

    郭炜今天也没有奢望能够找到一劳永逸的治河办法来,以他有限的历史知识,治河这事情就根本没有真正一劳永逸过,在他穿越之前的年代里面,河患之所以没有其他江河的水患严重,多半还是拜黄河上中游地区的工农业用水大增所赐。在黄河上中游地区的工农业用水大增的背景下,黄河下游的径流量已经大幅度降低了,甚至一度到了断流的程度,宽阔的河床在汛期都不见得填得满,那倒是真的不会有什么水患。

    再说工业社会的筑堤护堤能力也不是现在能比的,那种可怕的动员能力更不是现在能够具备的。

    不过郭炜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黄河决堤成为一种常态,毕竟在历史上黄河水患是曾经得到过一定程度的控制的,毕竟水灾不是地震。以现在的技术水平而言,对待地震那确实就只能听天由命事后补救,就连加固建筑这种最为被动的预防措施都做不到,确定地震活跃区的理论也还没有,可是中国人对付黄河水灾已经几千年了,多少总应该有一些办法的。

    只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郭炜既没有实际参与过一次治河,又没有时间去专门翻查史籍凑齐那有限的黄河水文资料,这时候也就只能召集几个重臣来集思广益,起码先为今后的治河定下一个基础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中唐以来,大河流域战乱频仍,河堤年久失修,更有掘河以淹敌军者,河患日深终是难免。虽然我朝励精图治,至今也不过承平十余年,一时之间难以改观却是不足为奇。”

    卫州的水灾,皇帝已经派了中使和台省官员前去视察灾情和赈灾,政事堂也秉承上意准备酌情减免当地的租税,范质自觉在朝廷重心还放在经略天下的时候,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过皇帝的忧虑和理想还是需要重视的。

    所以范质也不光是一句话把责任推到历史遗留问题就完了,朝廷做的实事还是要表一表的:“朝廷近年来多发畿甸丁夫缮治河堤,陛下更是在年初下旨,以正月首事发丁夫治河堤,季春而毕,且今后岁以为常,且诏沿河诸州长吏并兼本州河堤使,想来再有几年的常规修缮,今后河堤将不再会频繁决口了。”

    范质说的这些,郭炜当然很清楚,因为本来就是他下令的嘛,黄河在东京北面的这一段,如今就已经有地上河的味道了,汴口的水位比东京这里要高,郭炜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一想在他所知的历史上,开封城曾经遭遇过多次水淹,在他穿越之前的考古发掘当中,现在的东京城可是在地下十几米的地方呢,上面摞了好几座城,这个事实怎能不让他不寒而栗。

    不把这一段河堤修好,不对河汛严防死守,天知道在这个被他改变了的世界上,洪水夹带着泥沙会不会在一夜之间把东京城给埋了。

    “只要沿河诸州勤加修缮,岁以为常,今后河堤就不再会频繁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