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炜闻言就是笑了笑,果然这种朝议是很难保密的,首相对这个册命的反对,看样子给钱弘俶造成的压力不小。

    “钱王不必顾虑,旌表忠贤,自当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又何必一定要依循旧典?钱王累世忠诚朝廷,也是古来少有之事,那么给钱王的封诰之尊自我朝始,又有何不可?”

    既然钱弘俶不敢提到是范质的反对让他心怀疑虑,郭炜当然也不便说出来,不过用这样的理由劝慰钱弘俶不必顾虑却也已经足够了。成例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凡是大有为的君主,就没有哪个是不创制的,如果人人都一直遵循自古以来的惯例,这个社会又哪里来的进步?

    郭炜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钱弘俶当然就不好再推三阻四的了:“如此,臣谢过陛下恩典。”

    “朕于去年亲征江南,深切体会到南北风土大异,两边寒暑大是不同,冬至、小寒时节,东京左近已经是风雪交加,若是到了大寒,那就更是隆冬难耐了,江南此时却还是雨水淋沥。今年又有闰八月,冬季来得更早,想必钱王难当北地风寒,如今天寿节已过,钱王可以早日归国。”

    那么多文武大臣都主张把钱弘俶留在东京,还纷纷列举历史故事说明放虎归山的害处,不过郭炜却是很不以为然的。

    如果吴越国是最后的统一目标,那郭炜听一下群臣的进谏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背一点恶名罢了,能够用扣留钱弘俶一家的方式避免一场可能的大战,怎么估量都是划算的。

    然而吴越国显然不是最后的统一目标,眼下南汉和北汉就不提了,这两国都已经僭越称帝了,肯定是得用武力解决的,但是表面上保持着对朝廷恭顺实际却维持着独立半独立地位的,除了吴越国之外,还有清源军和定难军呢,郭炜如何对待吴越国和钱弘俶,显然会给清源军和定难军的决策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现在就把中央与地方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揭掉,赤裸裸地扣留住钱氏一家,然后强行吞并吴越国,那在吴越这边是省力了,但是清源军的陈洪进可就说不好会打什么主意,定难军的李家比陈洪进的根基还要深得多,甚至比钱氏在吴越的基础还要扎实,说不得就会彻底地独立出去了。

    推信义于华夏,这个理由并不是很虚的。

    就像高季兴,表面上看,郭崇韬以新朝初立,正要推信义于华夏,请放高季兴归藩,似乎是做错了,最终导致了高氏完全割据荆南的结果。

    但是在实际上呢,高季兴之所以能够获得割据地位,根源还在于后唐随后的内乱。不是郭崇韬平蜀之后被冤杀,不是禁军反乱杀死了李存勖,李嗣源登位之后忙着平衡各方势力,高季兴再怎么在荆南筑城招人,那都是无济于事的。

    如果李存勖的政治能力高超一点,在灭了后梁以后没有胡作非为导致众叛亲离,如果他可以信重郭崇韬,后唐军队在灭了前蜀之后可以安定蜀地,处在蜀地下游的荆南有什么资本割据?

    其实这一点高季兴自己就看得很清楚,他之所以心存异志,之所以自觉能够割据荆南而高枕无忧,正是因为在洛阳看多了李存勖的做派,譬如将灭后梁的功绩归于自身一人而无视了僚佐的作用,譬如耽于游猎而不理国政。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郭崇韬建议李存勖放归高季兴,那就完全可以成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了。

    郭炜当然不认为自己在政治方面差到了李存勖那个地步。

    至于折从阮的前例,后汉朝廷也并没有扣留他一家,只是给折从阮移镇而已,并且还让其子折德扆回到了府州任职,府州至今都还是折家的天下。

    然而郭炜可没有打算让吴越那地方成为钱家的天下,所以对待钱家和吴越国的处理方式,肯定不能学后汉对待折家与府州的处理方式了。

    “陛下如此厚爱,臣感佩莫名……臣今岁返国,嗣后愿三岁一朝,唯望陛下恩准。”

    大周的文武群臣上疏要求扣留他一家,这类传言钱弘俶也是听到了一点风声的,所以他这些日子里很是谨小慎微,这时候听到皇帝真心打发他回国,哪里还能不感激涕零,当即就泣拜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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