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獐山血战

    “击鼓!”

    船队的遭遇让皇甫继勋气急败坏,很显然,周军对此早有防备,浔溪河底应该已经布满了尖桩,硬冲是冲不过去的,这一下反倒是搁浅在河中间,完全成了周军的靶子了。

    不过船队虽然没有冲过周军的防线,却还是多少吸引了周军的火力。

    船队被河底的尖桩阻塞在河中间,两岸的周军夹河射击,固然让船队损失惨重,水手们都被打得伏在船板上不敢露头,操帆掌舵划桨更是无从谈起,船只停在浔溪中间连转身都难,更遑论努力靠岸了,但是周军布置在正面的兵力肯定是减少了。

    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中军的鼓声更趋激越,令旗向前连连急点,担任冲阵的南唐军得了号令,虽然已经被船队的遭遇吓得心惊胆战,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执行军令,小步快跑地冲向了周军的阵地。

    橹盾手双手握持着重型橹盾低头疾走,周军阵地的砰砰铳响与浔溪当中的声声惨叫在这一瞬间仿佛已经离他们远去,这些人只是将头藏在橹盾的后面,闷声不响地留意着脚下的路,默数着自己的脚步。

    排在他们身后的刀盾手和长枪手更是一个个缩着脖子,尽力藏在橹盾遮蔽的后方,跟着他们前进的步伐亦步亦趋。

    三百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前排的橹盾手算着自己已经走到了两百步,精神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心一个劲地往上提,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双手将橹盾进一步撑开,努力使其远离自己的身体,高过自己的头顶。

    然而兴许是他们冲击的步伐偏小了,实际步长根本就达不到标准的步长,所以跑了两百步也还没有进入周军的预定射程之内,前方闷闷的铳声听着还都是打向浔溪方向的,但是这样的情形完全无法让他们放轻松,相反,铳子时时都不落下来,倒是让他们越发的紧张。

    南唐军带着奇怪的期待继续前冲,无论是前排的橹盾手,还是后面的刀盾手和长枪手,一个个都是精神高度紧张,两臂的肌肉越绷越紧,握持兵器的双手也已经开始发僵。

    砰的一声巨响自前方传来,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铳子与橹盾撞击声,不少橹盾手顿时就感觉双臂巨震,一时间甚至都要拿捏不住手中的橹盾了。更有甚者,许多人此时就感觉眼前木屑迸溅,擦得脸上生疼,甚至有木刺从橹盾背面飞出,直接刺穿了衣衫扎入体内。

    接着就是人的痛哼声与人体倒地的声音在队列中接连响起。

    周军终于将目标对准了他们,那一阵铳击集中响成了一片,根本就听不出个先后次序,若不是随后的铳子与橹盾的撞击声和队列当中转瞬人仰马翻,那一声轰鸣甚至都会被当作了炸雷。

    同袍的倒地、痛哼和惨叫,又让还在麻木前冲的南唐军士卒想起来昨日那道血线上的情景,痛苦翻滚的人体、血液慢慢流干直至悄无声息的尸首……让他们稍一想起心中就隐隐发寒,在初夏的阳光下还是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

    这边在鼓声的催促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冲,那边在内心的恐惧中就想停下脚步扭头往回跑,两种本能在南唐军士卒心中交缠,让他们的步伐变得跌跌撞撞迟迟疑疑,队形渐趋散乱。

    对面周军的铳声歇一阵响一阵,隔一段时间就泼洒过来上百颗铳子,打得橹盾噼啪作响,一路连续有人倒地不起,但是身后刀斧手那狰狞的面孔和滴血的刃口仍然占据着上风。

    只是随着铳声越来越近,身边的队列明显出现缺口,落在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多,刀斧手的酷烈形象就越来越模糊,而对面铳子的威压却是越来越强。

    “啊~~~太可怕了……”

    随着周军又一排铳子泼洒过来,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崩溃了……起因,不过是一枚铳子穿透了这人右侧同袍的橹盾,在那个可怜人的头颅上开了一个洞,热乎乎的液体溅到了他的右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