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道:“泉州粮仓的确装得满满的,不过这却是地方官府做出的假象,大多数粮食都是从商家和士绅手中借来,需要用粮时便到粮库支取,其他时候必须将手中余粮存入粮库。不但府县两级衙门有意隐瞒,就连巡察御史也被收买,有意向朝廷瞒报实情。”

    “这两年,泉州相继遭遇飓风和蝗灾,土地歉收,百姓无法交足税赋,到官府说理,却被打死打伤四十余人,此案便是所谓的‘抗粮’。”

    沈溪点了点头,案子其实并不复杂,说到底,是张濂在泉州一手遮天,既想捞钱,又要搞政绩,所谓上下都不耽误。

    在大明,这种官员并不少见,张濂不是唯一,类似的赃官数不胜数。

    沈溪幽幽一叹,大明不就是亡在大灾后为维持“辽饷”税赋居高不下上吗?

    沈溪心想,玉娘既然调查得如此清楚,那就应该向上司汇报,亦或者断然对张濂采取强制措施,眼下玉娘愁容不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沈溪问道:“玉娘,你是缺少证据吧?”

    玉娘满是羞惭之色:“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沈大人,想将犯事官员问罪,最重要是要有人证物证,这些奴家都没有。”

    沈溪轻叹:“那在下恐怕无能为力,只能祝玉娘你好运了。”

    玉娘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帮你去跟佛郎机人拼命,你就给我这么个敷衍的态度?

    “沈大人不会想一走了之吧?”玉娘蹙眉问道。

    “我的确可以留下,但玉娘想想,这样做又有何用处?我留下,张濂和地方官必然会加倍小心,防止从中牵扯出别的案子,可若是我走了,他们就会放松警惕。”沈溪顿了顿,又道,“其实要查办抗粮案,并不一定要从案子本身入手。”

    玉娘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抗粮案不从案子入手,从何处?”

    沈溪笑道:“只要张濂倒台,那自然他以前做的那些个破事,都会水落石出,何必纠结于一个案子呢?”

    一语点醒玉娘。仔细一想,可不是吗,这抗粮案只是地方官为了征缴粮食,在百姓面前做了杀一儆百的事,如今连死者的家属都不敢站出来指证,这案子针插不入水泼不进,陷入死局了。

    本身这案子并未引起太大动乱,朝廷不可能派什么大员来帮她,调查下去的难度将会越来越大。

    但若张濂因为别的罪行落马,那连同张濂以前做的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都会跟着牵扯出来。

    在朝为官就是如此,一直是清正廉明的典型,那是因为他一手遮天,一旦有一件事被揭发坐实,那他之前所有的恶事都无从隐瞒。

    玉娘道:“沈大人是想用……佛郎机人的事来扳倒张知府?”

    沈溪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是泉州地界,隔墙有耳,我在这里跟你商量如何扳倒张濂,那不是等于让张濂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