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斜着看了熊绣一眼,他听出熊绣的意思了……熊绣也不想担责,所以提出这么阴损的招数,让他拟票拟上呈司礼监。

    这哪里是上呈天听啊,根本是给自己找麻烦!

    因为谢迁发现近来的一个惯例,无论内阁在票拟上写什么内容,司礼监的朱批一定是原模原样写上去,连一个字都不曾更改,这就是那个憨厚老实一心求稳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根本是个骑墙派,哪边有风吹,就往另一边倒。

    而熊绣这么说,是因为熊绣摸清楚了司礼监朱批的习惯,言外之意是:“谢阁老,这件事还是应该由您来决定,我官位卑微,根本不能做这么大的主!”

    谢迁道:“天城卫兵败,此等事必须上达圣上,但内关用兵之事……老夫岂能自行决断?”

    谢迁在熊绣面前自称“老夫”,也是在摆架子,他其实没有熊绣年长,两个人足足相差八岁,谢迁在朝中顶级文臣中,已算非常年轻,虽然他也有五十多岁,但在这个年岁做到这位置实属难能可贵,明代要做到首辅大学士,不活个七八十岁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话。

    熊绣同样不想担责,他是马文升、刘大夏一系的人,是刘大夏钦定的兵部尚书接班人,这次西北之战,熊绣原本对刘大夏寄予厚望,一旦刘大夏凯旋回京,即便他这个兵部侍郎留守京城,功劳也不会小,成功接位的可能性很大,毕竟马文升和刘大夏年岁都不小了。

    按照惯例,熊绣继任兵部尚书后再接任吏部天官,都是大概率的事情。

    但可惜刘大夏兵败!

    原本刘大夏有扭转战局的机会,光复三边之地,可以说是戴罪立功,但如今宣府失守,刘大夏彻底成为朝野笑柄,熊绣作为兵部左侍郎感觉无面目在朝中立足,历朝历代派系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一损俱损。

    谢迁很想赌气说一句“此事明日再议”然后撂挑子不干,但他知道别人可以不负责,他不能。

    身为内阁大学士,肩负天下希望,每多浪费一刻钟都是渎职!

    谢迁暗忖:“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服软,不就是票拟吗?张家口、宣府都失守了,大不了京师也失守,己巳年已遇到过一次危机,一个甲子不到,不怕再来一回!若是沈溪小儿遇到这一茬,他会怎么想,做出何等决断呢?”

    谢迁原本没太大主见,这会儿他更是难以做出决定,重担在肩,他拿起笔来,宛若千钧,在纸上写不下一个字。

    熊绣一直在旁边瞧着,让谢迁更觉心烦意乱。

    “且让老夫想想,今夜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决断,难道等鞑靼人杀到京城之下,再去理会?”

    谢迁似赌气一样说道,但他明白鞑靼人兵临京城只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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