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慢悠悠收了剑,他出剑极快,几乎没人认出来他的剑和剑意。

    他正要去拿龙骨,就瞧见一身雪衣的曲危弦从长长台阶上跑了下来,在下最后一层石阶时还微微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之前的相重镜疼怕了,不肯轻易去信任曲危弦,但他因顾从絮拨开了心头的雾霾,不再带着恶意去揣测任何人时,就会发现当年的曲危弦从始至终都没想要害自己。

    自己之前对他的漠然,只是迁怒而已。

    相重镜看着停在三步外的曲危弦,露出一个笑,仿佛六十年前一般,温柔道:“危弦。”

    曲危弦茫然地看着他,呆愣了许久许久,久到相重镜都要抬步想去找他了,他才突然快步跑到相重镜面前,一头撞到了他怀里。

    相重镜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有些犹豫地抬起右手。

    曲危弦浑身发抖,抱着相重镜的手狠狠用力,漂亮无神的眼睛中缓缓流出滚烫的泪,缓缓浸湿相重镜的衣襟。

    “重镜……”曲危弦喃喃唤他的名字。

    相重镜的手轻轻落在曲危弦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是我。”

    曲危弦面无表情流着泪,这些年火毒的折磨已经消磨掉了他的所有感知和情绪,哪怕再悲伤再欢喜也无法做出任何神情。

    “重镜。”曲危弦小声道,“重镜我不该去拿幽火。”

    相重镜一愣。

    曲危弦仿佛在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轻声说:“我不要幽火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那里好黑,我带你走,好不好啊?”

    相重镜心头一酸,一直对外竖起的尖刺变得更柔了些。

    曲危弦没等到回答,微微仰着头,呆呆地重复道:“好不好啊?”

    相重镜突然一笑,说:“好啊。”

    相重镜出了秘境后,哪怕烈日当空,他也觉得自己身处漆黑冰冷的沼泽,好像怎么都爬不出来,还会因为自己的垂死挣扎越陷越深。

    直到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曲危弦见他答应了,眼泪才终于止住,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但张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要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