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香楼是荆州最大、最有名的一家妓院,这家妓院是民营的,而教坊司是官营的,民营妓院和教坊司共同构成了大明红灯区的主体,至于半掩门儿的窑姐暗娼,那是衙门严厉打击的,并不属于合法经营,因此不在其内。 教坊司的优伶娼妓、乐师一旦落籍,便再也不可能变更身份,里面的娼优来源一是母亲为娼,女儿接替;二是犯人家眷被发配,教坊司由于来源有限,而且质量欠佳,所以生意一般。 而民营妓院相对更自由,他们可以从民间吸收大量新鲜血液,因此比教坊司的生意兴隆的多,倚香楼更是荆州妓院行业的龙头,酒楼、嫖、赌三者合一,消费档次高低应有尽有,与时俱进。 天色随着西下的太阳逐渐昏黑,倚香楼的灯光亮了起来,华灯高照下,笙歌盈耳,好不热闹,引得行人流连忘返,让游客个个如醉如痴,不知今夕何年。 自古虽然有宵禁,但朱元璋开国已久,现在是太平年月,除了各个边镇和京城等地严格执行外,其他地方宵禁相对放宽很多,外城就更加不管了,所以妓院等娱乐场所一般都坐落在外城。 倚香楼外商贩们高声叫卖着酒水、熟菜以及各式小吃,几家酒店、客栈更是围绕倚香楼而建,生意颇好。这里可以说是荆州城的一处商业、娱乐中心。 总之,这个地方龙蛇混杂,成员非常复杂。 一辆不起眼的驴车,慢慢驶进一处横巷,由这里往外望去,正是倚香楼的外墙和侧门,内中院落重重。 驴车上两个身着青衫、体态婀娜的女子姗姗而下。这是一主一婢,前边那位美妇人,外罩一身深色连帽斗篷,让人看不到相貌,偶尔漏出的手臂晶莹粉腻,比雨花石还要剔透几分,步态袅袅依依,显得万种风情。 两个女子轻盈地朝侧门移动,这处横巷常年不晒阳光,侧门墙上下阴暗处生满了绿油油的青苔,感觉有点阴森。 那个青衫婢女上前扣住门环咚咚地敲了几声,随即一个护院拉开门探出头来,只见那护院跟她们对答几句,便将那两个女子迎进了门去。 门内庭院深深,后边打通了几进院落,串成了一个长长的院子。一路之上见不到一个客人,旁边庭院回廊九曲,鸟语花香,四下院落别致精巧,不时传出淡淡优雅的琴声。 三人也不相互搭话,穿过几重院落,沿着洁白的小石子铺成的小道,拐过一处小桥,朝倚香楼最深处一幢红色小楼快速走去。 这幢小楼所在庭院,它根本就是一处雅致精美的江南园林,院外处处假山、回廊、鱼池、花草,错落有致,如同仙境一般。 小楼藏于疏朗的花木之中,一阵的娇嗲狐媚之声从楼中传来:“三郎莫急,怜惜着些,莫要真个伤了姐姐她的身子。” 紧接着传出另一个女子低呼声:“三郎,三郎,奴家受不了了。“ “三郎,姐姐她不行了,奴家今天来让你成功旱道访奇,你该怎样赏人家哩!” 接着一把年青爽朗的男声道:“云裳你看,云萝这里更丰满了,看!多么够弹力。” “三郎,你真坏,丢下人家不上不下,怪难受的。人家还想要嘛,再换一只角先生”。 然后是咿咿唔唔的喘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三人又缠绵起来。楼里娇喘细细,一时间那荡人心魄的娇吟如丝如缕地从楼里传出来。 “云裳,

    你们多大了?” “三郎,今年我们十五了呢。” “哦,我听说双生子之间是有心灵相通的,不知你们有没有?” “三郎说的什么?奴家不懂呢……” “来来来,云裳跟我呆在房里,云萝你站门外别动,我们来做个有趣的试验,哦……嘿嘿” 刚刚走近屋外的三人,只见一个只穿一件贴身内衣,下身光着屁股的女孩走了出来,她的眼睛里波光流动,手里还提着一双绣花鞋,全身有气无力的靠在门外娇吟着喘息着。 这香艳情形直接就吓得那护院和婢子飞快转过身去,但那位妇人却视而不见,她脸色平淡地绕过女孩,快步径直走进楼内。 进了红色小楼只见屋内一行蓝色素裙、衣带飘飘的女子就端着香茗瓜果立在两侧。大厅中央一对男女正站在那一丝不挂做着那羞人之事。 那三郎约三十七八,他肌肉健硕,身材坚实有型,臂膀粗壮有力,此时他正把一个跟那门外一模一样相貌的女孩抱在膝上,抚乳摸臀上下其手,享受着那软弹如玉的美妙触感。那女孩衣衫半luo,粉肌隐露,脸上东一块西一陀,沾满了腻腻的怪东西。 那妇人此刻根本不顾眼前是什么情形,焦急地对男子说道:“三儿,快帮姐姐找几个可靠的好大夫去救个人。” 那三郎一见到姐姐到来,早就把那少女云裳一把丢在地上,拿起旁边衣服围着自己的下身,问道:“姐姐你要救什么人?告诉我位置,三儿即刻安排大夫去,你们全都下去!” 摔在地上的云裳,发出一声沉闷的哭腔,她急忙用袖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小嘴拼命喘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地上的衣服也不顾了,半露半遮地跟随侍女们快步离开了小楼。 妇人面色急切,抓住三郎双臂,盯着三郎眼睛沉声道:“姐姐这几年有个相好,叫作吴刚。今日犯了大事了,现在身受重伤,三儿你一定要救他!” “大事?何事?既然是姐姐的人,三儿必全力相救。”三郎一边穿衣,一边回复着。 那妇人也不避讳,用手捂着嘴抽泣着说道:“今早他来我家身上还带着伤,吓了我一跳。吴刚他一直怒气腾腾地口里念叨着要给妹子报仇雪恨,向我要借五百两银子,我见他悲愤伤心,一心软就借给他了。没想到他是雇人去刺杀湘王世子啊!现在跑回来一身都是伤,满城都在抓他,三儿你能救他吗?” 听完姐姐的讲述,三郎顿时呆住了,中午刺杀湘王世子的人,居然跟姐姐牵制这么深。下午知府孔大人还派人来知会了他,要求荆州所有乡绅协助官府缉拿凶徒,现在可是整个荆州府的黑白两道全在抓那吴刚。 但姐姐为了抚养他长大,在风尘中吃尽了苦头,导致永远生不了孩子,姐弟二人感情深厚无比,姐姐的请求他拒绝不了。 这三郎本名秦三,秦家本来有兄妹三人,但后来父母死于战乱,又遇到灾荒之年,二姐也给活活饿死了。 秦三姐弟二人孤苦无依,姐姐秦氏乞讨或出卖色相抚养年幼的秦三,可谓相依为命。 后来,秦氏更是自愿卖身进入青楼,换钱抚养弟弟长大。秦三自幼头脑灵活,在青楼中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能言善道的本事,陆续认识了一些泼皮无赖。 秦三自此带领一群假冒各种职业的泼皮,专门与各地来荆州做生意的商贾结

    交。设法套取他们的乡里、姓氏和祖、父名字等私密信息,过后随即伪造他们先人某年某月来荆州时向秦三借贷的字据,然后上门去索债。商人看见这些借据,大多真伪难辨之时。 这时候,秦三团伙的泼皮无赖纷纷出动,有的大言恐吓威胁动武,有的居间游说分析利害,身处异乡的商贾自忖淫威难抗,大多乖乖“还钱”。 商人要是看出破绽不肯就范的,这些恶棍们就一拥而上,将他们关押起来。商人怕死在匪窟里不得申冤,被迫付“债”赎身。 转瞬间这秦三的钱财积累越来越厚,手下势力大涨,往后慢慢分工细密、纪律慢慢严格起来,经营起了赌场、青楼、车行、骡马行,控制了荆州大部分码头干起了走私贸易,还干起了专门受雇行凶械斗,乃至杀人的亡命活计。 经年之后,荆州地面上的城狐社鼠、泼皮无赖都唯秦三马首是瞻,可谓财雄势大。不过秦三经营这些生意,黑白两道都有涉及,虽然有钱有势,也只能算豪霸之流,于那些缙绅阶级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有鉴于此,秦三利用码头水运,耗费无数精力终于搭上了武昌楚王府的线。帮楚王府走私起了私盐勾当,至此,成了楚王府的外部捞钱势力,秦三也就从三儿变成了荆州的秦三爷。 在别人那里他是三爷,但他永远都是姐姐的三儿。 秦三认真盯着夫人眼睛问道:“姐姐你对他动了真心?他对你可好?” 秦氏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吴刚本是有官身的施州卫总旗,但他从不嫌弃姐姐的出身。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他待我甚好,还一直不续弦。姐姐在红尘中滚打了这么多年,这招子是不会看错的,他是真心对我,我也不会负他。” 秦三咬着牙说道:“好,我救他!现在风声太紧了,姐姐你就待在这里,哪都别去!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手,先把那吴刚给转移到这来救治,等风声稍微过去,我再连夜送你们去江陵县乡下躲着。” 走到院外之时,秦三回头环顾了一眼这庞大的基业,叹了口气后,连忙去召集心腹人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