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原本只是一位和伙伴们无忧无虑玩耍的女孩,就像所有这个年龄的孩童一般,她享受着本就属于她这如花似玉的大好年纪的快乐。她和伙伴们追逐嬉戏、爬高上低,父母慈爱,族内一片和睦,偶尔眼前还会浮现出一张倔强的小脸,令一颗名为情愫的种子悄然生根发芽。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

    但又是从哪一天开始,那双手再也没有快乐地触碰过鲜花玩具那片自由的空气?又是从哪一天开始,那双眼逐渐被迷惑充溢?

    记不得了……

    大脑中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一场稀奇古怪的大会,一场莫名其妙的仪式,族人们低低的议论声宛如驱散不走的苍蝇日日夜夜盘旋在耳边,昔日熟悉的玩伴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越发陌生,族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开始有了敬畏,父母望向自己的双眼里含着她读不懂的火热的希冀。

    还有大哥……

    无数次被他亲手毁坏的心爱之物,无数次无能为力地看着朋友们一个个远离自己而去,无数次听到他低沉的冷笑。

    “醒醒吧,多大个人了,你竟然还在乎那些虚假的情谊之说?”

    “就你这水平,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守护自己的心爱之物,可笑!像你,只配在我脚边,看着你的心血付诸东流,看着你最珍视的人一个个离你而去,但是你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以强者为尊,而弱者,不配拥有姓名!你听懂了吗!柳纸鸢!”

    她懂了。

    自小被人无数次称赞冰雪聪明的她,怎么会不懂。

    丢掉玩具,拿起复杂难懂的古籍,她开始强迫自己顺从族人的期待、父母的意愿、命运的洪流,掩藏住内心的波涛,扼杀掉一切可能妨碍到自己的、不应该存在于此时的情感,努力钻研古老的咒术,然后戴上伪善的面具,如跗骨之蛆般寻找到猎物,然后疯狂地撕咬上去,攫取新鲜的血液。

    都是很久远的事情。

    记不得了……

    她只看到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自己身前,对面遍地鲜花绿草,一片蓬勃之景,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孩自由自在地奔跑;而自己这里万物凋敝、萧条破败,身后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是萧瑟凄凉的——

    亘古寒冬。

    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

    身躯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她努力地向上抬手,努力地睁大双眼凝视着。